他无奈摇了摇头。
"既然你心意已决,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吧,跪足十二个时辰......"
"王爷便允我脱籍?"
"允你......不过现在求饶还来得及。"
我没有回应,只是拜了下去:"多谢王爷恩典。"
“你......”
萧承弈也没心情再与我周旋甩袖离去。
王府朱门轰然闭合,王总管却没有走,摆绕着我转圈打量着我。
"瞧瞧这丧家犬的模样。"他掩住鼻尖,"前年有个爬床的婢女,被王爷亲手抽了三十鞭,丢进乱葬岗时手指头都叫野狗啃了。"
青石板上的血渍晕开成花,我摸着颈后咬痕低笑:"总管对王爷床笫之事这般清楚,莫不是夜夜蹲在窗根底下听?"
王总管恼火呵斥道:"顶着王爷的牙印招摇过市,教坊司出来的果然不要脸面!"
我仰头望见王府檐角的铜铃:"在总管眼里,教坊司的官伎都是自甘下贱?"
"不然呢?"他朝我冷笑,"琵琶弹得再好,不都是张着腿讨饭的货色?"
碎瓷片扎进掌心,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:"我们本只需奏乐献艺,是你们把宴席变成床榻!"
王总管抬脚碾住我手背:"你倒是如此清高,那当初怎么不去死?"
剧痛中我竟笑出声,回忆潮水般涌来,六岁那年的诏狱阴冷重现。
戴着镣铐的长兄朝母亲叩首:"兰氏百年清誉,万不可毁于女眷。"
男丁们被拖走时,母亲拔下银簪对准我咽喉:"兰儿莫怕,娘送你走。"
"阿娘不可!"长姐突然扑来抱住我,银簪没入她后心时,血珠溅上我的睫毛。
"小妹......"她青灰的唇翕动着,血水浸透粗布囚衣,"要活......"
二姐死死捂住我的哭喊,眼泪砸在我手背:"他们争权时让我们绣花抄经,败了倒要我们以死全节!"
母亲颤抖着拔出染血的银簪,二姐打落簪子尖叫:"方才狱卒撕扯小妹衣裳,这簪子怎不扎他们的眼!"
长姐染血的手突然攥住母亲裙角,涣散的瞳孔望着我,指尖在砖上划出歪斜的"活"字,最后一笔未成便断了气。
牢门外响起狱卒尖利的呵斥:"罪眷兰氏,即刻押送教坊司!"
6
母亲的血溅在诏狱砖墙时,比长姐更干脆利落。
她攥着银簪捅穿喉咙,甚至没给我抓住簪尾的机会。
狱卒踹门进来时,我抱着二姐的腿哭到抽搐。
"晦气玩意儿!"他们拖着三具尸体往外走,铁链在地上刮出刺耳声响,"剩下这两个,过两年送到教坊司......"
"那小丫头片子倒是水灵,可惜还得养几年。"淫笑混着血腥气在牢房回荡。
十二岁的二姐突然捂住我耳朵,可我分明看见她眼里的火。
她最后吻着我额头的淤青,把半截银簪塞进我掌心:"小妹记着,豺狼扑来时,要往心窝里扎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