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出在秘境中历练的叶叙回来了。
他听说了寒霄剑的事,过来开导我。
「师尊他不是有意的,你别难过了,剑窟中还有许多灵剑,明日我再陪你去挑一把吧。」
我的怀中一直抱着寒霄剑的碎片。
我麻木地低着头:「不用了,没有什么剑能比上我的寒霄。」
而且我已经是没有灵根的凡人,不可能再有下一把灵剑了。
叶叙想了想,从乾坤袋中掏出了许多东西:「这是我在秘境中寻到的宝物,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?」
从小到大,他只要出门历练,都会给我带东西哄我开心。
宝物再多,我也没心思看。
他见我恹恹的,又接着说:「除了这些,我还找到了洗尘丹、玄铁......」
我倏地抬起头:「洗尘丹?!」
洗尘丹对于凡人来说,可以生灵根,千年难寻,对于修士来说,可以提升灵根的纯度。
我们作为内门弟子,灵根本就很好,洗尘丹原本对我们没什么用。
但对现在的我来说,无异于救命之物。
我问叶叙讨要洗尘丹。
他有些疑惑,但还是同意了:「洗尘丹在我房中的药匣里,我这就给你取来。」
待他离开后,我热泪盈眶,眼泪滴落在寒霄残破的碎片上。
有了洗尘丹,我就可以重聚灵根,我就可以找材料重铸寒霄剑。
我满怀着希望等啊等,等到太阳落了山,都没有等来叶叙。
我艰难地爬起身,往叶叙的住处走去。
匿息丹快失效了,我每走一步,都像走在刀尖上那样痛苦。
叶叙正在用心地为一枚玉镯雕刻防御阵法,见到我,他有些惊讶:「慕青,你怎么来了?」
「我来取洗尘丹。」
叶叙拍了拍额头:「哎呀,刚才璃儿来过,问我讨要洗尘丹,我就......给了她了。」
比绝望更可怕的,是给你希望,再给你致命一击。
我上前几步,撑在他的桌子上,面容扭曲:「为什么?为什么要把洗尘丹给她!」
「不是说好了要给我吗!」
叶叙没想到我的反应这么大:「璃儿被天雷伤到了呀,我作为大师兄,送她一颗丹药,无可厚非吧?」
我眼眶绯红,声音发冷:「她的灵根有异,要洗尘丹能有什么作用?!」
叶叙见我咄咄逼人,神色也沉了下去:「慕青,你的灵根比她还要好,为什么要与她计较?」
我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,站也站不稳。
顿了顿,叶叙将手中的玉镯递给我:「我把碧灵镯送你赔罪可好?你就别生气了。」
我看着他掌中的镯子,圈口大小明显不是我的。
想送谁,不言而喻。
我推开镯子,转身往师尊的殿中冲去。
我要赶在红璃服下洗尘丹之前赶过来。
师尊的主殿在红璃进来之前,一贯的寂静清冷。
可现在,还未走近,就能听到室内传来的少女的娇俏软语,清脆水灵,轻易地驱散了清冷,显得格外热闹。
我打破了他们的祥和快乐,跪在地上请求师尊赐药。
师尊有些不耐烦,但他还是转向了红璃。
「璃儿,你那颗洗尘丹若是没服用,就给你师姐吧。」
红璃手中抱着一只灵宠,她白皙的手轻抚着灵宠的脑袋,笑着说:「可是师尊,我已经给小白吃了呀。」
小白,正是她的灵宠。
师尊宠溺地瞪了她一眼:「把这么金贵的丹药给灵宠吃,你真是胡闹。」
红璃调皮地吐了吐舌头。
我惶然地爬起身,拉住师尊的衣袍,哀求道:「师尊,灵宠吞下丹药后不会立即化开生效,而是先储存在体内,求您用灵力把洗尘丹逼出来!」
红璃「呀」了一声:「不是吧师姐,你也不嫌脏呀?你在衍月峰要什么有什么,师尊和师兄都待你那样好,怎么沦落到和个畜生抢丹药?」
师尊抽出衣袍,面色难看:「李慕青,你这是故意打为师的脸吗?」
「一颗没什么用的丹药,需要你如此做派?」
「你莫不是故意用这种方式表达你对为师、对衍月峰的不满吧?」
红璃掩着口,伤心地附和着:「师尊,我一直没说,其实自打我进了师门,无论怎么做,师姐都不喜欢我。」
「或许是看到师尊和师兄都疼爱我,师姐心里难受了......对不起师姐,有什么不开心你冲着我来就是,你不要对师尊生气。」
然而无论他们冷嘲热讽什么,我都没回应,我只是一个劲地求师尊,逼出那颗洗尘丹。
「洗尘丹,洗尘丹!」师尊动了真怒,「口口声声只施洗尘丹,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吗!」
「自你五岁入了师门,我自问对你教导有方,可你看看,近年来,你变成了什么样子?」
「心胸狭窄,自私自利,没有徒弟的样,更没有师姐的样!」
话音刚落,红璃手中的灵宠身上冒出一道莹白的光,属于洗尘丹的灵气逸出,然后又缓缓回到灵宠的体内。
灵宠吸收了洗尘丹。
一切都结束了。
我惨笑着后退两步:「师尊,我让出了聚灵峰,让出了灵剑,让出了一切,在你眼中,我却还是个逆徒。」
「既然如此,当初你又何必救我!」
五岁时,我被父母当作祭品献给被村民当作山神的妖兽,是师尊及时出现,将我救下。
他一袭白衣从天而降,仿佛九天而来的仙人,踏碎诸恶。
师尊,是我的救赎,是我生命中的光。
可现在,他说,他以我为耻。
师尊震怒,他站起身,威压层层铺开,我听见他没有感情的声音。
「将李慕青,关入寒冰洞,思过三月。」
寒冰洞,是我们玄境宗每一个弟子的噩梦。
非大错者不会被关押进去。
修为低的弟子,在里面挨不过两个月。
更遑论我现在还是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。
我抱紧了膝盖,将自己蜷缩成一团。
可是寒冷依旧如附骨之疽,密密匝匝地游走在我的全身,每过一处,便如刺下万千铁针,叫人痛不可忍。
我忍不住地惨叫哀号,声音在空洞的寒冰洞里回荡,凄厉难听。
没有人听见,没有人在意。
进来的第一天,匿息丹失去了药效。
第二天,我的全身覆满了冰霜,我不能动弹,一个轻微的动作,我便觉得自己会寸寸皲裂破碎。
第三天,我发现我的发尾开始变成了白发。
......
我想,我撑不下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