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气阴沉,暗灰色的浊云密布在头顶,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沈修尘直直的坐在轮椅上,黑色的风衣下摆随风飘动。
他像一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,眼睛紧盯着面前的黑白照片,照片上的女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,她的笑容明亮,但却透露着不可言说的忧伤。
墓前打扫得很干净,上面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菊,听宋勉说,穆童的亲生母亲每天都会来这里打扫祭拜,即使她们分别后没有真正的在一起生活过一天,她也把穆童当作真正的家人。
“穆童,我后悔了……”他一开口,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便轰然倒塌。
在决定要来看穆童的前天晚上,他睡得很不安稳,睁眼闭眼看到的全是穆童那张绝望的面庞。
“沈修尘,到底我该怎么做,你才能相信我?”
穆童双目空洞的站在阳台边缘,她的身影单薄,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。
她摸着自己的小腹,表情哀伤,“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的孩子……他真的是你的孩子啊……”
“我没有推穆如珠,是她自己摔倒的,为什么她说什么你都信?明明一直陪着你的人是我啊……”
穆童像一个被冤枉的罪犯一样控诉着自己的委屈和不甘,这些话在生前说了无数遍,可他回报给她的却是厌恶和冷漠。
突然,她的眼睛开始流血,双目失去焦点,腰间也慢慢渗透出血迹,逐渐扩散成一块拳头般大小的黑洞,把她整个人都吞噬干净。
即使是在梦里,沈修尘也能感觉到彻骨的心痛,他并不觉得这样的穆童可怕。
如果她能回来,重新回到他的身边,即使她的面容再可怕,他也甘之如饴。
只可惜,梦醒了,身侧的空荡提醒着他,没有如果。
穆童活着的时候,他不愿意信她,现在她死了,他想信,也无法挽回了。
对不起,没能让你完整的离开这个世界。
……
医院。
“修尘呢!他去哪儿了?”穆如珠看着空荡荡的病床,厉声质问着护士。
护士小姐姐很讨厌这个女人,但又不能表现出来,只能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,“沈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。”
“他不是下不了床吗?”穆如珠气得胸口发痛,就因为沈修尘一直用这个借口搪塞她,两人拖了这么久都还没有领证!
她等了这么久,花费了这么多心思,为的就是这一天,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是沈修尘出了差错。
“是,所以宋助理替他准备了轮椅。”护士毕恭毕敬的回答道。
即便是坐着轮椅也要出去,看来他要去做的这件事一定很重要。
穆如珠打电话到公司,得知他们并没有去,几乎是下意识的念头,她想到了唯一的可能。
“呵。”穆如珠冷漠的勾起唇角,“男人还真是贱啊,越是得不到,就越是想念。”
以前穆童在的时候,他对穆如珠百般疼爱,现在穆童走了,他却又冷落她。
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!
如果沈修尘心中的天平倒向了穆童,那么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她所做的事情,到那时她便真的彻底完了。
穆如珠回到自己的病房沉思了许久,一个计划在心中悄然成型。
到了晚上,沈修尘才回到医院。
穆如珠并没有追问他去了哪里,反而体贴的扶着他上床,“修尘,累了吧,这些日子辛苦你了。”
沈修尘沉默的盯着她的伪善的笑容,心中揣测着她的来意。
“怎么这么看我?我脸上有东西?”穆如珠笑靥如花,努力扮演着沈修尘心目中的温柔形象。
“你不好奇我去哪儿了?”沈修尘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,他不打算隐瞒,如果她问,他也会如实相告,但穆如珠的反应却让他有些意外。
“你都在床上躺这么久了,肯定觉得很闷吧,出去走走对身体康复也有帮助。不过最近天气有些凉,你出去记得多穿点衣服。”
一番关怀的话语让沈修尘有些措手不及,他张了张口,却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穆如珠眸光微微一闪,终于道出了来意,“修尘,我知道你因为穆童姐的事心情很不好,毕竟你们生活了那么久,不可能没有感情的,我愿意等你。”
沈修尘感觉到喉咙发涩,脑海中涌现出墓碑上的那张明媚笑脸,“如果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呢?”
穆如珠的笑容微微一滞。
“那我一辈子等着你,守着你。”穆如珠缩在病号服里的手紧攥成拳,指甲深嵌在掌心肉里。
他果然动摇了。
如果穆童还活着,她一定有办法让他重新爱上她,可最难的是,她该怎么和一个死去的人争。
她必须化被动为主动。
沈修尘垂眸,面容上浮现出歉意,他辜负了两个女人的心。
穆如珠自然眼尖的捕捉到他的变化,于是趁机说出自己的目的:“修尘,不要自责,只要你好好的,我做什么都可以,我听护士说,自从穆童姐走了,你就一直失眠和做噩梦,让那个心理咨询师再帮帮你好吗?我相信穆童姐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痛苦。”
沈修尘没有想太多,点了点头。
这个心理咨询师是穆如珠的朋友,自从沈修尘和穆童在一起,他就经常情绪失控,有时候甚至还会将怒气撒在穆如珠身上,所以她让他进行心理咨询。
从那以后,沈修尘就像变了个人,所有的温柔只给穆如珠,而愤怒和冷漠悉数发泄在穆童身上。
穆如珠关上房门,摊开一直紧攥的双拳,冷汗和血迹混作一团。
一直端着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,她拿出手机,拨通了心理咨询师的电话。
“明天,我要看到一个‘正常’的沈修尘,明白吗?”
“这个你放心,我给他洗脑了这么多次,他都没察觉出异样。”
两人都自信满满的认为,这次的“洗脑”会像以往一样顺利进行,万万没想到的是,计划出了变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