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长带着两个穿蓝衣服的年轻男人来了。
“老巴啊!云锦离开咱们村之后一直没有回去,派出所的同志来了解一下情况。”
我握着手里的笔,指甲掐的手心疼。
我猛地抬头,我知道!我想要告诉他们我知道。
“娜雅别怕,知道什么就说。”老巴叔突然按住我握笔的手,铅笔芯“啪”地折断。
“是呀!警察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,要是知道你就说,不知道,也不用害怕。”村长的声音在耳际响起。
我鼓起的勇气突然散去,喉咙痒痒的,呛咳了起来,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不知道,我……就是嗓子痒,想咳嗽。”
我剧烈咳嗽起来,咳得泪眼模糊:“不……不知道……”
警察的皮靴声在青石板路上渐渐远去。
图伦和绪五倚着晒谷架嗤笑,他们的鞋子上还沾着后山的红泥。
我喜欢数学,特别喜欢。
因为做题时,我只能看得到眼前的数字,看不到其他,想不到其他。
可是今天晚上,我一道题也做不进去。
云锦的求救声,阿姐的求饶声,反反复复地在我耳边回荡。
我握着云锦的手机,再一次来到了寿女堂。
按下录音键时,看着上角闪烁的15%,我无能为力!
近些年来,山里的动物越来越少,有很多动物不允许捕猎,男人们就只剩耕种这一项工作了,所以秋收是家里一年的主要收入。
村里的女人们擅长做手工饰品,银饰品。
哪家女人戴的饰品越繁复,就说明这家的女人手工非常好。
村长把村里的女人们都召集到一起,孟非哥下山换取物资时,带回一个专门收手工饰品的商人。
商人很年轻,二十出头的样子,开朗地让我们叫他阿达。
阿达看中了我腕间雕着山茶花的银镯。
银镯是阿姐送给我的,我舍不得。
“摘了!”村长的烟杆敲在石桌上火星四溅。
阿爸蒲扇大的手掌带着稻壳碎屑扇来,银镯在泥地上划出刺耳声响。
阿达目瞪口呆地站在旁边,“不……不是非得要这个,我可以再挑挑的……”
村长根本就不理会阿达,他在意的是他的权威被挑衅。
父亲把银镯递给阿达。
阿达踟蹰地接过手镯,递给阿爸10块钱,缓了缓又加了10块钱。
我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,转身跑开。
我按着的口袋里,阿达带来的充电宝在我衣兜里发烫。
寿女堂孤零零地隐藏在村子的角落。
黑岩石堆成的矮院墙,中间圈着一间古老的黑石屋。
我们一族叫作寿延族,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山林里。
我们一家拥有寿延族最纯正的血脉,据传说血脉纯正的寿延族女子,容颜不老,拥有沟通神灵的能力,受村民供奉,被称为寿女。
阿姐静静地坐在石屋里,透过敞开的门口,炽热的阳光却照不到阿姐的身上,只映出日渐苍白的脸。
“阿姐,他们抢走了我的手镯,阿爸把它卖了。”
阿姐慈爱地摸着我的头,“阿姐再给你做一个,我们娜雅喜欢什么花纹?”
“我就喜欢从前那一支。”
“那阿姐就再给你做一支一样的。”
“做得再像,也不是从前那一支了。”
阿姐宠溺地看着我,拿我没有办法。
我把云锦的手机和充电宝交给阿姐,我教她怎么使用。
阿姐怔怔地看着我,“没用的,娜雅,……”
黑石屋的阴影里,阿姐颈间淤青在月光下泛紫。
“阿姐,我们逃跑吧!我带你离开。外面的世界不是这个样子的。”
她发出低低的笑声,额角有细白的汗珠,似是忍着疼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