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为宋云舟坐牢七年。
他答应替我照顾病重的爸爸,以及,等我出狱娶我为妻。
可等我出来时,他却和别的女人十指相扣,爸爸也已不复人世。
对上我悲凉的眼神,他轻飘飘地解释:
“你别那么敏感,如今公司蒸蒸日上,某些场合,我身边不能没有女人。”
目光划过我,带着嫌弃:
“我指的是……能拿得出手的女人,阿棠你明白吗?”
眼里涌上泪花,我低头紧紧攥住衣裙,苦涩一笑。
“明白……那我离开。”
1、
宋云舟看着桌上我亲手熬的粥,有些不耐烦。
“不是离开,而是你今天就不该来!”
指尖隔着衣裙狠狠嵌入掌心,传来一阵刺痛,却丝毫不及宋云舟话语扎进心间的疼痛。
许圆圆站起身,熟练的挽上宋寒之的臂弯。
目光扫过餐桌,娇笑开口:
“棠棠姐,你们监狱还培训做饭呀?”
周围传来哄笑声,就连宋云舟也忍俊不禁,搂着许圆圆眼尾染上笑意。
“她那么笨,培训了也学不好,这粥估计狗都不吃。”
宋云舟的话让我如梗在喉,目光看向一旁的养胃粥。
米粒晶莹软糯,乖巧的卧在瓷碗中,白色热气缓缓升起。
原本被许圆圆调侃的尴尬,转化为阵阵苦涩。
宋云舟说的很对,我并不会做饭,因为以前的他担心我受伤,从不允许我做饭。
不过粥不是我在监狱学的,而是出狱后我为了照顾他的胃病现学的。
在监狱的七年,宋云舟来看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他总在我们约定的日期突犯胃病,为此出狱后,我特意学习了几十种养胃粥。
我想这样他总有时间陪我了。
周围的嘲笑,刺的我耳朵发麻。咽下所有苦涩,我静静注视着宋云舟,挽起一抹笑意。
“那我下次不做了。”
许是出于愧疚,宋云舟收敛住笑意,想要松开许圆圆的手,却被她紧紧挽住。
眼见宋云舟脸色不对,周围安静下来。
许圆圆轻咳两声,开口缓和气氛:
“公司拿了大单,我们正准备去庆祝,棠棠姐一起?”
她挽着宋云舟,眉眼带着一抹挑衅。
宋云舟避开我的眼神,很明显他不想我去,他需要的是一个拿得出手的女人。
收拾好桌上的餐盒,我笑笑:
“你们去吧,我不喜欢热闹。”
转身离开之际,身后传来宋云舟好兄弟江城的嘲笑:
“监狱那么热闹,嫂子怎么会不喜欢热闹,怕不是看不起我们随口找的托辞。”
“别乱叫,谁是你嫂子?”
宋云舟冷着声音呵斥江城,我和宋云舟并未结婚。在我出狱后,他从没在公共场合承认过我的身份。
确实算不上他们的嫂子。
许圆圆眼珠一转,嘴角笑意浓了几分,立马懂事劝和。
“小江开完笑呢,你别生气,晚点我说他。”
许圆圆给了台阶,江城立马笑着掌嘴,附和:
“瞧我这嘴,坐过牢的女人怎么配做我嫂子?”
“还是圆圆姐和寒哥更相配。”
攥紧手中的饭盒,我停下脚步,转身看着他,微微一笑。
“你确实不配称呼我嫂子。”
江城憋着一口气,脸色逐渐红温。
没有搭理他,我转身离开。
宋云舟三步并两步上前,用力拽住我的胳膊,阴沉着脸质问:
“你发什么疯?”
胳膊被他扯得一阵疼痛,我看着他,喉头发紧说不出一个字,用力挣脱束缚,拖着灌铅的身体离开。
寒风将身后宋云舟的呵斥声吹散。
雪夜里,我将手里的粥送给了路边的乞丐。
他颤抖着双手接过粥,对我连连道谢,并夸赞这是他喝过最好喝的粥。
看吧,粥是好喝的,不愿意的喝得从来都是人。
2、
紧了紧身上的大衣,我悠悠然走在街上,不想回家便打车去了墓地。
大雪覆盖墓地,爸爸静静地躺在那里。
我伸出有些粗糙的手,擦去墓碑上的积雪,露出爸爸面带微笑的照片。
看着爸爸的笑脸,这一刻,我佯装的坚强,积攒的委屈和痛苦如决堤的洪水,让我泣不成声。
温热的泪水,没入白雪,混为一体。
为了宋云舟我放弃了爸爸,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,甚至让他临走前仍旧为我担心。
此刻我终于承认自己后悔了。
跪在爸爸墓碑前,我抚摸着肚子里的小生命。徒劳地说着对不起,一遍遍哀求爸爸的原谅。
多么希望此刻爸爸能向以往一般,陪在我身边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。
可回应我的只有大雪落下的声音,以及手机的响铃声。
回到家中时,已然深夜。
宋云舟破天荒的没有睡觉,而是坐在客厅沙发上。
脱下带有积雪的大衣,我准备回卧室。
宋云舟冷冷开口,“你去哪了?为什么不接电话?”
我深吸一口气,平静地回答。
“没去哪,随便逛了逛。”
他起身,目光紧紧锁在我身上。
“谁允许你今天出现在公司的?我说过婚礼前不允许你出现在外人面前!”
他眼里的鄙夷,狠狠刺在我身上。
“你就这么着急,这么爱刷存在感?”
质问如潮水,一波接一波涌向我,望着这个我爱了十几年的男人,眼眶突然有些发酸。
原本准备去看望爸爸的我,收到一条陌生消息,称宋云舟犯了胃病。
出于担心,我立马熬了粥送去公司,如今到了他嘴里,却成了我故意去刷存在感。
失望大于心痛,这是我第一次大声反驳他。
“宋云舟我已经出狱了,人身自由早就不受限制了,我想去哪不需要向你报备!”
听到出狱二字,宋云舟脸色微变,语气缓和下来。
“阿棠你误会了,我的意思是你去公司应该提前告诉我。”
听着他毫不掩饰的嫌弃,我失望地笑笑。
提前告诉他,我还怎么看到他和许圆圆十指相扣,亲密调情的画面。
“像今天这个样子,被其它合作伙伴看到,你不觉得丢人?”
眼里沁上泪花,我嘴角却挂着笑。
意识到说错话,宋云舟拉着我到沙发坐下,用手捂着我冻得发凉的手掌。
“为什么我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?”
看着温柔替我暖手的宋云舟,我惊于他转变之快的同时,也很清楚这是他的愧疚心在作祟。
他总是这样,愧疚时才会对我表现出难得的温柔。
“江城他们的话你别在意,不过是兄弟之间的玩笑。”
我淡淡一笑,我从不在意别人的话,因为我在意的一直都只有宋云舟。
“小嫂子也是玩笑?”
宋云舟皱了一下眉,语气敷衍:
“说了是玩笑,你有必要揪着不放?七年来圆圆跟着我受了不少罪,又是陪我参加酒局又是照顾我。”
“江城他们敬重她,才会胡乱叫着玩。”
心脏狠狠刺痛了一下,原来陪他参加酒局照顾他是吃苦。那我在监狱拼命干活,努力争取减刑又算什么?
我缓缓抽出手,准备将装有验孕棒的盒子递给宋云舟。
他却率先拿出一个礼盒给我。
一家奢侈品牌的全套护肤品。
3、
“给你的礼物,今天算我不好,明天我陪你去看你父亲。”
望着这充满讽刺意味的礼物,我止不住自嘲,所以今天的一切不是开玩笑而是他的心里话。
“他家的护肤品我过敏,你给许圆圆吧。”
我礼貌拒绝,声音平静,顺便我手中的盒子递给他。
我一直不用他们家的护肤品,宋云舟是知道的。
不过时间太久,他大概已经忘了。
可我拒绝的话,却踩中了宋云舟的雷点,他陡然提高音量,语气烦躁。
“沈初棠你不就是做了个牢,有必要这么在意敏感?”
他夺过我手中的盒子,连同那套护肤品一同扔进垃圾桶。
手指僵在空中,他的指责让我感到一阵无力,在意坐过牢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他。
是他一遍遍提醒我坐过牢,有案底,是他拿不出手的女人。
宋云舟接连不断的指责声,听得我头脑发晕。
直到卧室门传来一声巨响,我才稍微清醒一些。卸下全部力气,我瘫倒在沙发上。
看着垃圾桶里的礼盒,泪水静静划过脸颊。
连出狱那天我都没收到宋云舟的礼物,今天却因为江城一句话收到了,此刻讽刺二字深深印在我的脑中。
而不必早起的宋云舟,第二天却特地给我做了一晚清汤面。
他板着脸,昨日的怒气还未完全消散。
没有扭捏我接过他递来的筷子,轻轻尝了一口,他忘了放盐,味道很淡。
餐桌对面,宋云舟冷冰冰地问:
“好吃吗?”
这是半年以来,他第一次为我下厨。
我习惯性点了点头,对他总还怀有一丝期待。
“吃过饭,我陪你去看父亲。”
“嗯。”
回应过后,宋云舟转身去厨房拿东西,忘在桌上的手机弹出消息。
圆圆:
【云舟今天我肚子不舒服,你可以来陪陪我吗?】
来不及收回目光,宋云舟突然出现眸光凌厉。
“谁允许你看我手机了?”
我张着嘴刚想解释,他却用力将手中的杯子掷在桌上发出一阵闷响。
温热的牛奶溅在脸上,我愣在原地。
看清消息,宋云舟眼中闪过担忧,捞起外套急匆匆地走向大门。
我叫住他:
“宋云舟,你不是说陪我去看爸爸吗?”
宋云舟换鞋的身形一僵,转身烦躁地看着我:
“沈初棠你故意的是不是?明明已经看到了消息,还在这装什么?”
攥紧筷子,我搅着碗里的面条。
“是你先答应的陪我去看爸爸。”
“够了!”他被我的话语激怒,情绪激动的像即将爆发的火山,“死人又不会跑,哪天去看不是看?你非要赶在今天?”
此刻许圆圆,已然成了宋云舟不可触碰的逆鳞。
一直大手握上心脏,眼里的泪花瞬间涌出。纵使我努力克制,声音依旧有些颤抖。
“那这么多年,你有替我去看过爸爸?”
宋云舟的沉默代替了他的回答,目光瞥向我透着嫌恶,“不可理喻!我看你该去看的不是你爸,而是精神科。”
随着震耳的关门声,我手中的筷子折断,鲜血顺着仅剩的半截筷子流下。
头顶的眩晕感更加强烈。
4、
七年的时间我脱离社会太久,似乎除了去看爸爸,我也无处可去。
只是昨夜风雪太大,去墓地的路被封。
我临时选择去了医院,准备做完孕检,顺便处理手掌的伤口。
让我没想到的是会在检查室门口,遇到宋云舟和许圆圆。
许圆圆依偎在宋云舟怀中,宋云舟温柔地搂着她的腰。
二人亲密相偎的样子,宛如热恋中的情侣。
我难以置信,反复确认走廊上方悬挂的牌子。
产检中心。
心中警铃大震,顿时涌起强烈不安。
握着检查单的手不停颤抖,直到我亲耳听到一旁的护士面带微笑对宋云舟说:
“恭喜,您妻子已经怀孕七周了。”
对宋云舟深沉的爱意,此刻被他狠狠践踏在脚下,反复碾压。
心痛到难以呼吸,仅剩的感性驱使我拨通他的电话。
曾经宋云舟每一次犯错,都会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。
这次不等他开口,我主动给了他机会。
宋云舟声音仍旧冰冷疏离。
“什么事?”
极致的心痛下,声音有些颤抖。
“我身体不舒服,你能陪我去躺医院吗?”
宋云舟冷笑一声,满脸不耐烦:
“沈初棠你多大了?还学小姑娘装病争宠,有意思吗?”
幻梦破碎,心脏渐渐沉寂。
“你确定不来吗?”
他面带笑意看着许圆圆,替她紧了紧围巾,“如果你是马上要死了,我可以考虑来。”
站在他的身后,我静静注视着他,漏出一抹苦笑。
耳边响起冰冷的叫号声。
宋云舟愣了一瞬,随即脸上露出看穿一切的蔑视。
“沈初棠你不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吗?明明已经在医院了,还在这和我演戏?”
电话被掐断,许圆圆与我对视的瞬间冲我挑衅一笑。接着亲昵地挽着宋云舟,从走廊的另一头离开。
哀莫大于心死,那残存的爱意彻底消散。
“您好,请问是做常规检查吗?”
面对护士小姐的询问,我放下手机,摇头释然一笑。
“不是,我来做人流手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