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静静垂眸,没有回答。
心却好似在滴血一样。
原来我在山中修炼的九百年,竟是如此懵懂无知。
全然没有人类这般复杂的心性,还有这么好的演技。
乃至于让我都在此时此刻产生了错觉,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那些,只是摔到头之后的幻觉……
从猎场回到宫中的一路上,顾淮州都将我紧紧抱在怀里,分毫不敢松懈。
他心疼地在我颈边摩挲,歉疚的话说了一箩筐。
直到回到宫中,他才亲自将我放下,仔细地为我掖了掖被角,事无巨细嘱咐着我宫中的人照顾我。
水端来他嫌冷了,茶端来他嫌烫了。
非要一一试过,确认无恙后,才敢给我来用。
他仔细吹着汤药,点一点蜜糖,小心吹凉,才肯放到我的嘴边,轻柔地诱哄:
“蓁蓁,听话,把这药吃了,你若因此事落下病根,我定然会歉疚至死的。”
可是如今他,越是温柔,我的胃里就越是翻江倒海。
那一滴滴的汤药咽下去的时候,就像是刀子在割我的喉咙割我的心脏。
待我吃完,他才展颜一笑,扶我躺下后,才恋恋不舍地离开。
但等到出了门,我合眼用神识追上他,却见他眉眼冷冽,拎住太医的衣领,压低声音骂道:
“她今天到底怎么回事!到底是不是又怀孕了,若她要是再怀上孩儿,我要了你们这群废物的命!”
太医们跪倒在地,惊恐万状:
“皇后娘娘体质特殊,上次虽然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,却不知为何,今日诊脉又好像并未伤及根本……”
“废物东西!那就调配一种药!废了她的五脏六腑!不要让她有一丝怀孕的可能性!"
“休怪朕没有提醒你们,若是让绮梦知道叶蓁蓁怀孕的事,并因此伤心难过,你们的九族就别想要了!”
太医哆哆嗦嗦,话都说不利索:
“那恐怕只有一个很损阴德的办法……让皇后娘娘的子宫腐烂,只是那样皇后娘娘刚刚经历小产,此番再用如此猛烈的办法,能不能保住性命……”
“就用这个办法!我要断了她的念想,从此以后让绮梦不会再有后顾之忧!”
顾淮州断然下令。
我蜷在床上,滔天的泪意和委屈汹涌而来。
原来顾淮州竟然可以为那位与我素未谋面的绮梦姑娘,忍心将我伤害到如此地步。
当初在我腹中待了八个月的孩子,是个成型的男胎。
我足足开了九指才将那个孩子引产下来,剧烈的疼痛让我撕心裂肺地痛呼。
嗓子更是嘶哑数月才勉强恢复。
那满屋的血腥气,我至今记忆犹新,心有余悸。
而如今。
只因为了不让绮梦伤心,便要我承受所有的苦痛。
心抽痛带来的窒息尚未褪去,顾淮州就已经温柔地坐到我的床边,轻轻为我擦去眼角的泪水:
“是不是又疼起来了?哭成这样,倒真像只小花猫儿了。”
“来,为夫刚刚让太医开了新药,据说对你的伤有奇效,你乖乖吃下,吃完夫君就带你去看烟花,好吗?”
我望着那碗漆黑的汤药,胃里泛起一阵阵绞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