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竹马交换了感官。
从此他开始肆意挥霍他的人生。
他蹦极跳高,奔跑在新修的玻璃栈道上,在大桥的栏杆跳街舞。
楚怀远第九次遇险时,我失去了听力,彻底听不见了。
我学习了唇语,却意外发现他和朋友抱怨我成了他的累赘。
他望着我,不屑轻笑:“她现在谎话都听不见了,真的好无聊啊。”
可是他不知道,第十次,我失去的是和他有关的记忆。
1
楚怀远第九次遇险时,我失去了听力。
无功山上,车辆失控坠入百米山崖,肇事人员被救起时己经失去了意识。
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胎记,和楚怀远的一模一样。
长在他的耳侧,像一朵小玫瑰。
急救车将我抬往急诊去时。
我与另一个担架擦肩而过。
一张被鲜血包裹脸向我侧来,惊讶过后,他突然扬起唇,举起手向我比了个耶。
医生检查了一天,却拿我的耳朵没有一点办法。
楚怀远来看我时,连个纱布都没有包。
昨天他还生死未卜,今天,他就好端端的坐在我的床边。
“依依,你不知道那有多疯狂,那种把油给到最足,迎着风狂奔,把世界甩在身后的感觉太棒了!”
他兴奋的说道,才意识到我听不见了,于是又用手机打了一遍。
我接过手机看到那段话时,脊背骤然升起一股寒意。
我缓缓打量面前的少年,想从他眼底看到那么一丝的愧疚和后悔。
可是没有,他还停留在机车给他带来的快感中。
我突然打断他,轻声问道:“怀远,你才学了半个月,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?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?”
他一征,片时后仿佛才想起什么,心虚的摸摸鼻子。
他上次明明答应过我会再做危险的事。
他有些不自在的在原地站了一会,忽然在我旁边坐下,拍拍我的头,在手机上劈里啪啦的打了一行字拿给我看。
“这次是什么?”
他眼底有淡淡的紧张。
我直视着他的眼睛,答案显而易见:“听力。”
他似乎松了口气。
2
他飞快得打字:“没关系,我可以为你学手语。”
不等我回答,他继续敲着字。
“依依,你没体验过机车的感觉,我好像上瘾了,我想再买一辆,我可以预支一下你生日礼物的费用吗?拜托喽。”
他那样的轻松口吻,仿佛我是一个可以任意支取的能量条。
我恐惧的摇头,双唇开合却发不出一个字。
系统不允许我揭示真正的秘密。
三年前,一个寻常的午后,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对话框,他说我的竹马楚怀远会在二十八岁那年车祸身亡。
最开始,我本不信,直到它给我播放了未来画面。
我清清楚楚地看见,楚怀孕躺在血泊之中,无声无息。
我的竹马真的会死。
它给了我一个选择,可以给我十次机会来换楚怀远的不死之身,只要机会用完之前,楚淮舟回报我的深情,他就可以免除必死的结局 但如果失败,我所承受的会一一的还给他。
而我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每死里逃生一次,我就要失去一样东西。
楚怀远是我的竹马,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。
更何况,我还喜欢他。
就算他不喜欢我,但我相信,楚怀远也绝不会仗着自己有不死之身,肆意挥霍机会,让我失去一切。
在再三思考后,我选择答应了系统。
第一次,我失去的是右腿的健康。
他和朋友去潜水,潜水面罩出了问题,半个小时后他才被人捞起来,可他奇迹的活了下来,而我当天去看望他的路上被车子撞倒,右腿落下残疾。
如果说第一次,他也相信了奇迹一说,那第二次就是一个分水岭了。
他坐着朋友的车去兜风,身侧的大货因躲闪其它车辆向右打轮,侧倒压住了他们的小车,他朋友当场没了呼吸,而他被救出时像个血葫芦,急救人员测量了他的血压,结果是零。
他被直接送上了殡葬车,我接到电话六神无主,赶去殡仪馆的途中再次遭遇车祸,从此我落下了背痛的毛病。
而他奇迹的从停尸房里走了出来。
他直接找到了我,聪明如他,他猜出了一切与我有关,我只得把系统的事告诉了他。
但我无法说出最关键的次数和结果。
这是系统的限制。
我依然记得他他满脸愧疚的样子,他抱着我,委屈又自责:“这个破系统我们不要了好吗?凭什么我遇到危险受伤的是你?”
我心里满是安慰,轻声安慰他只要他不遇险我就不会出事。
他举手发誓,向我保证:“那我以后一定乖乖的,我要让你健健康康的活着!”
那半年,他确定很乖,连过马路都要左右张望确定绝对安全才拉着我过去。
朋友叫他出去,只要有一点危险的因素在,他都绝对不去。
他像要把捆在身边一样,每天颤颤兢兢,小心谨慎。
有时候我甚至会笑话他的谨小慎微,半开玩笑的让他不再要粘着我,一个好好的年轻人弄的老气横秋。
时间一天天过去。
也许对于平静过于麻木,也许是年轻不甘于现状的冲动。
半年后的一天,他和我撒了谎,他说他去酒吧看球赛,其实,他是去夜空蹦级,那个城市的最高建筑开展的新项目缺一个勇士,奖励是全城直播。
3
他英俊的脸出现在各个直播间里,大家都为他的勇气欢呼。
他享受于这种追捧,于是只在腰间拴了一根保护绳,在城市的灯火里一跃而下。
安全绳断裂,他重重砸在水泥台上。
他没死,我却开始了频繁性的头疼。
这一次,他眼里的愧疚少了很多,他买了很多的止疼药给我,抱着我不住撒娇:“依依,就一次,让我去玩一次游挺吧,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大海,而且系统的惩罚好像越来越轻了。”
我摇头,对于未知惩罚的恐惧像一张网覆牢牢捆着我。
我恳求他不要去,他没玩过那东西,太危险了,可他前脚答应我,后脚就出现了在了海边。
可他没有驾驶经验,游艇撞上岸边起了火,他像个火球一样滚入大海里,又被人捞起来。
那一次,我失去了半只眼睛的视力。
从此以后,他有一个称号,不死鸟。
媒体去采访他,同学们崇拜他,他成了流量密码。
他被无数的掌声和艳羡捧到高处,他开始骄傲和张狂。
一次又一次。
他在出过事故的玻璃栈道上奔跑,在只有一拳宽的大桥栏杆上跳舞,他在半空中解开降落伞的安全带,一次又一次,他死里逃生。
买单的却是我。
我经常腹痛,健忘,头疼,视力不佳,右腿胀痛,左手手指不灵敏......
我变成了一个残缺的娃娃。
就在第八次他徒手去爬江城最高的大楼摔下来,害我变得经常性健忘后,我言词激烈的和他大吵一架。
我向来温柔体贴,他被我疯狂的样子吓到了,于是答应不会再有下一次了。
可仅仅一个月,他去危险压弯把自己摔下了山崖。
电话铃声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。
楚怀远接了个电话,挂了电话,他说他有事要先离开。
我拉着他的手,一字一字,重重的开口:“不要再去玩机车了,可以吗?”
他神情微滞,但最终还是点点头。
他走后不久,医生就拿来了诊断书,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,耳聋不可逆。
我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。
距离楚怀远28岁生日还有两个月,如果这一切能救他脱离必死的命运,我甘心承受。
直到晚上探望时间过了,楚怀远都没给我发过信息,我却看到他的抖音号上传了一个作品。
视频里,少年穿着紧身的机车服,风驰电掣的行驶在公路上,一个漂亮的甩尾越过了曾经出事的弯道。
我只觉手心里冒出虚汗,然后我看到了视频的文案:年轻,就是要在一次次的生死较量中寻找生命的极限。
......
我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,这一个星期,他只来过两次,每次都很敷衍的坐了一会就走了,即使聊天,内容也全是关于他的偶像,那个出身机车世家的女机车手。
我打断他:“怀远,你说慢一点,我跟不上。”
这阵子我在网上自学了手语和唇语,可一周的时间不足以让我熟练掌握。
本着训练的目的,我向他比划了一下。
他本能的皱眉,我的心却凉了。
他用笑声掩饰住心虚:“依依,我还有事先走了,明天我再来看你。”
又是明天,可明天他不知又要出现在哪个山路上。
离开前,我用手语向他比了个再见,他看着我,一脸的不解,却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离开了。
我只觉得鼻子酸的厉害,等我回神,眼泪己经糊了满脸。
他连这么简单的手语都不愿意为我学吗?
可明明他曾经为了我可以和高一年级的学长打到鼻青脸肿。
他曾经多么骄傲的到处宣扬我是他从小养大的老婆。
哪怕有一个桃子,他都要先给我,再把剩下的桃核里里外外的啃干净。
那个眼里只有我的少年倒底去了哪?
4
出院是在两天后,依着我没日没夜的学习唇语,出院时,我己经能大概看懂别人说的话了。
楚怀远来为我办理出院手续,他给我带来了一束花,然后提着我的大包小包先下了楼。
等我下去时,正看到他和朋友在聊天。
他看到我,向我挥挥手,在我走过去的瞬间,我看到他笑着和朋友说:“难道让我天天举个手机和她说话吗?我又不是和AI谈恋爱,真麻烦。”
朋友劝他:“她好歹是你青梅,你从前多宠她啊。”
他叹了口气,面向我的脸是笑着的,说出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:“可能是在一起太久了,有点腻了吧,她现在连我撒谎都听不出,毫无乐趣。”
几人在那嘻嘻哈哈,有人怂恿他来试试。
他坏笑着挑了下眉,走到我面前,咳了声,道:“依依,你今天好丑哦,纱布让你的头有两个大。”
几个男生在后面捂着嘴忍笑。
他面色坦然的等着我的反应,似乎发现了多么有趣的游戏。
我看着这个我爱的男人,他的脸依旧英俊,眉眼清朗,目光深情。
我启唇:“谢谢。”
几人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。
我也笑,笑声中,我感觉胸口有什么在慢慢的碎掉。
......
因为耳朵的原因,我向公司请了假,只能在家里把未完成的设计稿弄完。
头痛又如约而至。
我翻遍了柜子也没找到止疼药,我疼的满身虚汗,只能给楚怀远发信息。
“怀远,我的止疼药没有了,你帮我买一盒送上来吧。”
我等了很久,他才回信息,却是一条语音。
我只能转换成文字。
他大意是说自己有点忙可能赶不过来,他会把药名给我让我去网上买。
可语音里有其它人的声音,于是文字把别人话也翻译了出来。
“怀远,这次比赛如果赢了,你偶像可答应了会做你一天的女朋友,你还发什么信息,快点准备啊!”
手机从掌中坠落,我望着洒落在书桌上的皎洁月色,第一次感觉到彻骨的寒意。
他不知道,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。
出租车上。
剧烈的头痛让我连报出地址都无比艰难,我不停的给楚怀远发信息让他不要去跑,让他等等我,可消息犹如石沉大海,没有任何回复。
好在我还是及时的赶到了。
我跑下车,没有穿矫正鞋垫的我,一路歪歪扭扭,等跑机车前,我己经汗如雨下。
“怀远,不,不要跑山路,当我,当我求求你,你听话,好,好不好?”
男人看到我的脸,眼里一瞬的震惊,尔后,他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女人,我知道,那就是他的偶像,也是今晚可能会成为他女朋友的人。
我死死的挡在他面前,向他摇头:“和我回去!”
我看到有人打趣他:“呦,这个小瘸子是谁啊?你女朋友?你有女朋友还参加什么比赛啊?小渣男啊。”
他的羞愤几乎立即爬上眼眸,他反驳道:“她就是一个邻居。我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?”
我忍着胸口的痛意回望他,他不敢看我。
“即然是邻居,就赶紧把她弄走,时间快到了!”
楚怀远想推开我,可我死死的握着车把不松手。
他在众人的注视中有些下不来台,眼里带了些情绪:“依依,放手!”
我摇头,我和他都只有这一次机会了!
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,想去扒我的手,我用力咬了他一口,他吃痛放开手。
我拖着他的手想把他拉下来,可男人的力气很大,我拖了半天,终于哭了。
他有些动容,脸色缓和了一些。
“怀远,从小到大我求过你几次?就这一次你都不答应我吗?”我仰头看向他,眼泪大滴大滴滚落。
他征住,本能的想帮我擦掉眼泪,可下一秒,有人扶住他的车把。
是那个女人。
我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,当楚怀远再回头时,面色己经十分坚定。
他说:“依依,你放手,我不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