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以桉语气如常,我却听出了一丝试探。
我张了张嘴,尽量保持声音与平时无异。
“还在路上呢,今天大雪,路难走。”
何以桉似是松了口气。
“雪天路滑,让师傅慢慢开,一切以杳杳的安全为重。”
“下次听我的,还是给你配个司机,这样你出门我也能放心些。”
我喉咙发紧。
半年前,何以桉突然说要给我安排一个司机,我没同意。
此时我才明白为什么,自然也不会再接受。
被我拒绝,何以桉也不气,只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。
“好吧,既然杳杳不想要另配司机,那我还是继续做杳杳的专属司机。”
何以桉嘴里说着情话,却还能顾及到一旁吃醋的女生。
他宠溺地伸手,捏了捏女生颊边的软肉。
“杳杳,我这边还得......嗯,两个小时才能结束。”
“我办公室备了点心,你先垫垫肚子,等我带你去吃好吃的。”
挂断电话,我跟在他们身后出了商场。
今年的雪很大。
一如我们十八岁那年。
那是南方难得一见的大雪。
他恨不得将自己半个脑袋埋进雪地里,却怕冻着我,只抓了一小撮放在我的发尾上。
我还记得他的目光投射过来的那刻,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“江杳。”
“我们要共白头。”
而十年后的今天。
我看着他亲手把女孩裹得严严实实,才允许她出去。
而他自己,仅剩一件单衣,哪怕冷得打颤,也丝毫不扫兴地跟在女孩身后。
雪粒落了他满头。
也钻进了我的衣领。
融化的一霎那,我后知后觉打了个寒颤。
......
天色渐晚。
我如约等在公司楼下。
在今天之前,他从未迟过到。
而这次,他口中两个小时能结束的“会议”,整整开了两个半小时。
又过了一刻钟,天彻底黑透,何以桉才打来电话。
“杳杳,秘书说你没来办公室。你在哪儿?我刚开完会,马上来接你。”
几米之外,熟悉的车忽然闪了闪车灯。
“何以桉,我看见你了。”
两两相望,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。
对而凝视时,我看不到底。
“杳杳,冷不冷。”
他下意识想脱外套,却摸了个空,只将我的手贴在他脸上,一个劲儿哈气。
“你怎么没在办公室等我。”
“外面冷,快上车。”
他的关心体贴一如以往。
一丝异样都没有。
他替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,我慢慢扫了一眼。
合同零零散散地落在后座。
一如往常他说开完会就来接我那样,肉眼可见的匆忙和着急。
“杳杳。”
他顿了顿,面带轻笑:
“你已经不年轻了。”
“雪地反寒,你要是生病了,我哪有心思做别的事。”
“今天开会时他们都笑我是妻管严,我说那怎么了,我有老婆我骄傲!”
他当即便要搂住我。
我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,只顾着低头抖去鞋底的积雪,钻进了车里。
坐进副驾驶的一瞬间,我皱了皱眉。
座椅被人调过了。
尽管我已经生完孩子,可坐进去还是有种要被压到肚子的错觉。
“你调过副驾驶了?”
何以桉刚坐进驾驶座,闻言呼吸骤然一滞:
“没有,怎么可能呢杳杳,副驾驶我什么时候给别人坐过?”
下一秒,我伸手调节座椅,指尖却猛地一滞。
我摸到了,一枚落在车缝中的胸贴。
不是我的。
几乎是瞬间,眼前浮现了女生张扬的脸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,抬手将那枚胸贴砸在何以桉脸上。
“何以桉,你知道的,我最容忍不了的就是出轨。”
何以桉猝不及防地抬手接住,待看清手里的东西,脸色倏地一白。
瞬息之间,他脸上已是厌恶到极致的嫌弃与愤怒。
“杳杳,一定又是哪个女员工的龌龊心思!”
“杳杳你忘了吗,前两年公司年会,还有女员工堂而皇之给我塞房卡,我都毫不留情地处理了。”
他说的确有其事。
我曾亲眼见他把房卡摔到心术不正的女员工面前,并当场将对方开除。
说罢,他又一脸委屈地拉过我的手。
“杳杳,你不能怀疑我对你的忠贞。”
“我知道爸和妈的事对你影响很深,但是,你相信我好吗,我永远不会像爸一样。”
“我何以桉这辈子,只会爱你江杳一个人。”
从我记事起,我爸就不停地往家里带别的女人。
我妈身体不好,害怕和他离婚后养不活我,便一直忍到了我上大学那天。
何以桉最是知道我的底线的。
驾驶座上,何以桉注视着我的眼神认真又郑重。
我定定地看着他,突然开口。
“何以桉,你知道吗,我一直觉得出轨的人,活该被千刀万剐。”
他的瞳孔,几乎是微不可察地骤然紧缩。
下一秒,他垂眸掩下眼底的异色,笑着回身将手搭在方向盘上。
“当然了,杳杳说得都对。”
骗子。
我回过神,目光投向车窗外。
“回家吧,我想小宝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