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听闻那桃烨城盛产鲜桃,现在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,趁这个时候去看一看,也不枉走这一遭。”
肖离话虽这么说,却也没有着急就走,而是带着春儿登上了临珠城楼。
城楼视野开阔,可俯瞰整座城池,原本是临珠城最好的观景之地。
只是如今,尽眼望去饿殍遍野,哪里还有昔日的繁华?
一边是权贵人家宁静祥和,一边是街头巷尾的流民哀嚎,对比之下,颇为讽刺。
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啊!”
肖离感叹一声,随即便准备离开城楼。
然而,就在这时,城门外不远处,一支打着官旗的队伍出现,正朝着临珠城而来。
朝廷的运粮队,终于到了。
县令高方带着县衙的官员亲自出城迎接,很快就将朝廷的运粮队接入城中,自城门到县衙两旁,百姓们自发地排着队,沿途欢呼声,称赞声不绝于耳。
而后,一直到了傍晚时分,县衙门口的救济站终于开始放粥。
排队等待的灾民都拼着仅剩的力气,手持器皿等着救命之物。
街道对面的一家茶馆二楼,肖离正喝着茶,方才运粮的队伍他可是看到了。
如此多的粮食,足以解此地灾民的燃眉之急了。
只是之后......
肖离轻笑摇了摇头。
他无须多想。
“公子,这么多粮食应该够灾民们吃的了。”
“可粮食终有吃完的一天,如果让公子做主的话,当如何彻底解决这些灾民的问题呢?”
“调皮,还考起你家公子来了!”
肖离在春儿的脑袋上轻敲了一下,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后,这才说了起来:“当灾民们吃饱之后就把他们分类,年轻力壮的入伍,分出一些田地让老弱耕种。
然后是城内的手工编织业,如织布折纸这些活计,让女子参与,倘若灾民中有读书人便送去学堂或者账房。”
“总之,目的就是要以工代赈,让他们参与劳动生产换取食物,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被临珠城接纳,赈灾粮不仅壮大了城池的人口,还促进了生产力以及经济发展。”
春儿歪头,眼睛转了又转,恍然大悟道:“这就是所谓的,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!”
“孺子可教。”
春儿嘻嘻一笑,托着下巴,满是崇拜地看着肖离。
“是公子说的通俗易懂,连春儿这个笨脑瓜都听懂了。”
见肖离茶杯空了,春儿连忙帮他满上,顺便给自己也倒满了一杯茶。
不过,她又娇哼了一声。
“就是不知道朝廷里那些当差的人,懂不懂得这么做。”
肖离笑了笑。
“这些年我也处理过一些赈灾的事,基本上都是用的这种模式,户部应该有详细的记载,负责赈灾粮的就是户部的人,他们不会想不到。”
然而,肖离话音刚落,排队领取赈灾粮的那些灾民之中,忽然骚乱了起来。
“这、这是什么东西啊?把我们当牲口吗?”
“牲口也不吃这样的东西,会吃死人的啊!”
紧接着,又是一些混乱的声音传来,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摔碗,现场顿时乱了起来。
县衙的衙役立马冲了过来,负责施粥的县令高方呵斥道:“一帮刁民,陛下大发善心给你们发赈灾粮,你们还挑三拣四上了?”
“我呸,我们虽然是灾民,可也是人,哪怕差一点少一点我们绝不会有怨言!”
“前提是给我们的得是人吃的东西啊!”
春儿看到这儿,不由皱了皱眉。
“公子,那边好像发生冲突了,我去看看!”
说罢,春儿起身离开,肖离并未阻止。
虽然离得远,但他听力异常,从现在的情况来看,应该是灾民们对粮食有意见。
可但凡灾民有吃的,感恩戴德还来不及,又怎么会有意见呢?
在赈灾粮到之前,县衙给灾民吃的不过是米汤而已,难不成赈灾粮的档次,比之前的米汤还要差?
不一会儿,县衙门前的冲突好像越来越严重了,衙役已经拔出了武器。
这时春儿也冷着脸回到了茶楼。
“公子,那赈灾粥根本就不是人吃的,哪里是粮食,分明就是发霉腐烂的糠麸,连牲口都不吃。”
糠麸?还是发霉腐烂的?
肖离沉下了脸,严肃道:“你确定?”
“千真万确,我还特地凑到前面去看了呢,那哪里是粥啊,老远就能闻到腐烂的臭味,跟下了砒霜一样翻沫子,连颜色都是发黑的,怪不得灾民跟衙役闹了起来呢。”
听到这些,肖离眯了眯眼睛。
春儿自然不会骗他,可眼下,官府既然在发放赈灾粮,又怎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?
发放发霉变质的食物,不仅解决不了灾民的问题,反而会因此激怒走投无路的灾民,灾民走投无路,自然引发动乱,从古至今,哪一个朝代的根基不是这样毁掉的?
傅凌雪,亦或者说户部的人再傻,也该知道这个道理才对。
怎他一离开,就如此对待百姓万民?
“公子,这些人尸素裹位,连老百姓的口粮都克扣,真要把灾民们逼上绝路吗?”
“及时补救,尚有余地,不过,这就与我们无关了。”
肖离很清楚眼下的情况,官府若能稳住灾民的情绪,再寻解决问题的办法,补救灾民,那灾民有了吃食,此事或有转机。
否则,官逼民反,走投无路的灾民,没什么是做不出来的。
这时,外面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,只见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摔碗,现场混乱不堪。
而县令也指挥着手下的衙役开始武力镇压,冲突再次升级。
肖离摇头道:“来不及了。”
“灾民若是彻底脱离控制,局面将会一发不可收拾,不能被困在城里,春儿,我们赶紧走。”
说罢,肖离迈起了步子,身后的春儿也赶紧跟上。
当两人离开茶楼的时候,灾民已经跟衙役正面起了冲突,甚至还有灾民被当场砍杀。
这下,彻底激怒了灾民们的血性,早已怒不可遏的灾民一拥而上,将所有的衙役和官员都围了起来。
事态也越发地不可控了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