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上的盆没拿稳,刚从灶台上接的热水全部倒在了我手背上。
他夺过同心结塞进自己袖子里,转头怒喝我。
「跟你说过多少次了,别随便动我东西!」
看到我手上红肿的水泡,他先是一愣,随即不耐烦地叹了口气。
「你怎么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,毛手毛脚的,端个盘子还能把自己烫到。」
他烦躁地转身向门外走去。
「我先送你去看大夫吧,快点,别耽误我的时间。」
我勾唇,讽刺一笑。
明明是他的过错,如今却倒打一耙,好像我生来就欠他似的。
要不是他心虚推我,我也不至于受这个委屈。
不过,皮肉都是自己的,受了伤疼的也是自己。
我懒得跟他怄气,还是看大夫要紧。
于是便乖乖跟着他出了门。
刚上马车,我就愣住了。
我已经许久没有同他一起出门了,也许久没有上过他的马车。
这辆马车是谢延父亲在他十四岁那年送给他的生辰礼物。
年少时,他每日来府上接我去赏花游园,用的也都是这辆马车。
原本简洁肃穆的马车,此时都被桃粉色的软缎重新包裹。
原本放满诗经古玩的矮柜,也被脂粉香膏和铜镜占领。
就连靠背用的软枕,都被换成了填满香料的金丝软枕。
我被马车里浓郁的香料味熏得有些窒息,忍不住咳嗽一声。
谢延见我愣在原地,面露不耐。
「眉儿一个人待在那污糟地方,我不忍,所以常带她出去散心。」
「她一个小姑娘,就要喜欢摆弄这些东西,你总不至于跟她置气吧?」
我没有回答他,直接俯身进去,找了个角落坐下。
见谢延还在车外站着,我平静地开口。
「无妨,走吧。」
谢延神色怪异地上了车。
马车慢悠悠地往前走了一会儿,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。
「你为何不将这些东西丢出去?「」
我不解地看着他。
「为何要丢出去?」
也对,要是换做从前,我一定会发疯般把这些东西都丢出去。
就连他这马车,我都要砸成废铁。
还会像个疯妇似的质问他,马车里为何要留其他女人的东西,又和其他女人在马车里做了什么龌龊事。
当时谢延是怎么跟我说的来着?
「眉儿无父无母,虽然沦落到那种污糟地方,但她品性高洁,才情斐然,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绝色女子。」
「你虽然父亲离世,但生母尚存,而且嫁给了我,不缺依靠。」
「眉儿她柔弱不能自理,你又何必跟她争风吃醋。」
可不,事到如今,我连谢延这个夫君都不在意了。
其他的事情,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?
马车行驶到一半,天上突然开始下起瓢泼大雨。
谢延眉心微蹙,掀开车帘看了看,犹豫片刻还是放了下去。
就在距离医馆不远时,一个人影顶着大雨敲开了谢延身侧的帘子。
来人正是柳眉儿的婢女。
那婢女浑身被雨水浇湿,在看到谢延的瞬间,便无助地抽泣起来。
「小侯爷,我家姑娘最怕打雷,都吓得晕过去了,您快去瞧瞧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