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夜没睡,买好了车票,天不亮就出门。
等一家老小发现,我已经坐上回老家的大巴车。
八点半,儿子打来电话,质问我为什么没做饭。
“妈,闹脾气也得有个限度吧!你早上没叫我,我都要迟到了,家里连口热饭都没有,你想饿死我吗?”
我内心平静,回复他。
“我昨天说得很清楚,我要离开这个家,你失忆了?”
“行了,妈!”
他不屑地轻嗤,“一大把年纪了,还学小姑娘离家出头,你怎么好意思啊!”
“我爸昨天喝酒了,现在有点不舒服,我没时间管他,你赶紧回来,不行就送我爸去医院!”
这些年来,我伺候他们吃喝,姿态放得太低,让他们习以为常,对我呼来喝去。
即使我现在想明白了,决定撒手不管,可儿子偏偏不信。
他没好气地挂断电话,最后还不忘吩咐我。
“晚上我带媳妇和闺女回来,你做一桌好菜,咱们热闹热闹。“

迟来的补偿,我不稀罕。
车窗外,熟悉的风景迎面而来,我心情畅快,不觉带了笑意。
临近中午时,接到陈书意的电话。
“小福⋯⋯”
他有气无力,“我头很晕,家里的药放在哪儿了,我找不到你⋯”
出于善意,我好心劝他。
“你本来就高血压,医生嘱咐不能饮酒,最好赶紧去医院看看。”
可他却说,“那你回来,陪我一起去。”
我笑了,“陈书意,我说的话,你是一句都听不进去。”
“以后我都不会陪你了,我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实在够多了,以后我只想为自己活。”
“可是小福⋯”
陈书意大概真的很不舒服,说话都喘气,“你了解我的,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,我跟温心真的没什么,昨天也是她执意邀请,我不得已才去的。”
“是吗?”
我冷笑,“陈书意,你到现在还在骗我。”
昨晚,他们都入睡后,我去书房取身份证。
陈书意的书房,是他的秘密基地,平时除了打扫,我很少会进来。
他说,“读书人要有清净地,这个十平米的空间,就是我的心安之所,小福,你会尊重我吧?”
对于他这种无聊的迂腐,我素来十分包容。
是以,当我从保险柜翻出他的日记本时,着实震撼不小。
厚厚的本子里,一笔一划记录了陈书意三十年来的心意。
我才知道,原来他从未曾放下苏温心。
他力排众议录取苏温心时,写下一行无比深情的文字。
“院长说,温心功底太差,没资格被录取,如果我非要这么做,一定会落人口舌。可我怎么能拒绝呢?她端得站在那里,苍白又脆弱,像一朵快要凋零的花儿,离开了我,她又能去何处呢?即使与全世界为敌,我也要留下她。”
苏温心第一次来我家,对他吐露心声,陈书意写道。
“温心说她后悔了,一直以来,她爱的人只有我。上苍对我们何其残忍,一对有情人,就这样阴差阳错地分离。看到她流眼泪,我的心好痛,可我已有妻子,小福尚在孕中,她是个好女人,我不能辜负她。可是,我真的好痛苦。”
他的彷徨和纠结,在赶走苏温心时彻底爆发。
“为了让小福安心,我只能被迫赶走她。那天晚上,小福跟孩子睡着,我心里放不下温心,还是偷偷去找她了。却没想到,她也没睡。这个傻姑娘,哭得眼睛都肿了,紧紧抱着我,身体都在颤抖。她舍不得离开,我又何曾舍得放下她呢?那一夜,我们被情欲支配,我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,可我不后悔,我要对温心负责。”
从那以后,陈书意一直在暗中帮助苏温心。
她研究生毕业,拿不出像样的论文,陈书意亲自帮她写。
她找工作,陈书意怕她碰壁,用自己的人脉给她铺路。
苏温心能力不足,领导多次不满,都是陈书意出面协调,帮她摆平一切。
甚至,陈书意这么清高的人,竟然愿意主动行贿,只为苏温心能有个好前程。
一桩桩、一件件,他投入在苏温心身上的时间和金钱,都化作尖刀,残忍地刺向我。
这一次,我真的醒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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