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静的街边,林安怡也愣怔，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周霁寒。

而温暖看了他两秒，忽然应了：“好。”

但她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对他有好的态度,到底能不能好好谈谈。

前面的隔音窗关得很紧,只有他们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进行对话，周霁寒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，当然也不会说什么废话。

“我还有没有机会喜欢你？”

温暖忽然愣住：“你在说什么？”

她前段时间是觉得周霁寒对她态度有些奇怪的，她以为是怜悯,但周霁寒说不是,当时就很奇怪。

不过，谁都没有深入探寻，温暖不会,周霁寒也没有。

温暖的瞳孔震了震，她觉得自己在周霁寒这里听到了永远不可能听到的话。

喜欢她？

温暖猛地眨了好几下眼睛，除了震惊,没有其他的情绪,但如果是一年前,她大概已经扑到周霁寒怀里了吧。

“我说，我喜欢你。”周霁寒坚定不移。

“你在搞笑吗？”温暖忽然轻蔑地笑了，“任何人都可能喜欢我，周霁寒不可能。”

周霁寒抿了一下唇。

“抱歉。”他轻声说,“我没喜欢过别人，第一次经验不足。”

所以从喜欢，到意识到喜欢,都是这么晚。

温暖往旁边挪了一点，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，她没有回答有没有机会,而是问：“所以呢？”

“我想追你。”

温暖几乎没有迟疑：“不可能，我不会接受的，你最好不要有这样的想法。”

她的拒绝和决绝来得很坚定，也没有犹豫。

周霁寒忽然想起那天，她对萧楷瑞温柔说话的样子，同样都是追求，她对萧楷瑞说，喜欢不能被辜负。

对他说，不要有这样的想法。

男人鸦羽般的睫毛盖了下来，他忽然说了一句：“你对萧楷瑞挺温柔的。”

对他确实最狠心的。

温暖转过头，神色淡漠：“嗯，所以呢？”

“对我呢？”

温暖对周霁寒一向狠心，她自己也是知道的，每一次说话都是说得很绝，不给自己和对方留一丝余地。

温暖没看他。

“你想我对你也一视同仁，对你也温柔吗？”她嘲弄地轻声笑了笑，“我要怎么对你温柔啊，周霁寒，那你告诉我…”

“如果一个人把你的真心扔在地上踩。”温暖抬眸，“你还要对她温柔吗？”

他抿了下唇，没回答。

“也对，你没有这么被对待过，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。”

他们之间的对话总是这样谈不下去，男人鸦羽般的睫毛投下阴影，盖住了他漆黑的眸子。

半分钟后，他的声音回荡在潮湿的空气中。

“我也后悔了。”周霁寒的声音很低。

她后悔喜欢过，而他后悔没喜欢过。

温暖顿了顿，她说：“我不会喜欢你的。”

“也不会对你好的。”

“周霁寒，我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对你。”

对你冷漠，对你绝情，对你无所谓，对你苛刻。

“不会再好起来了。”

对话戛然而止，似乎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，温暖觉得自己气息有些堵，她闭了下眼。

“前面随便哪个路口让我下车。”

周霁寒没应。

两分钟后，周霁寒缓缓开口：“那我还能再了解一件事吗？”

他的语气里，有些酸涩，声音都有些卡在嗓间。

“那你问吧。”温暖看向窗外，连眼神都不愿意给他。

“当初，你是因为放弃我的？”

或许，知道了原因，就能弥补一些什么。

温暖的手顿了半拍，她说：“你很想知道吗？”

她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。

没有笑意的笑声，听着令人怜悯和冷颤。

“积攒够了失望，不就应该离开吗？”温暖说，“这个问题你不需要问我，你可以设身处地问问你自己。”

“如果每一次，我都这样对你，你还会继续吗？”她问。

周霁寒竟然没有犹豫：“会。”

“可是，没有原因，不喜欢了，也没有那么多原因。”温暖说，“因为喜欢你太累了，所以不想喜欢了。”

“我喜欢你的时候，你连个眼神都不给我，我不喜欢你的时候，你却追着问我放弃的原因。”

男人的下颚线都已经紧绷，神色复杂，晦暗不明。

温暖说着：“我也会累的。”

声音很轻，她没有带有怨恨，只是在跟他阐述这个事实。

“你现在回过头来喜欢我，也会很累的。”

沉默了许久。

周霁寒终于问了她，“那你恨过我吗？”

他宁愿她恨着。

“是实话的话。”温暖点头，“当然恨过。”

她怎么能说自己完全没恨过，虽然感情这种事不能强求，虽然是她一厢情愿，但…

感情不就是这样吗？

控制不住的爱与恨，喜欢和怨念。

温暖忽然叹了口气，她说：“我最恨你的时候，我想过，万一啊，要是周霁寒以后喜欢我了。”

那时候她这么想的时候还觉得是自己幻想，为了满足自己的臆想，让自己不要那么难过罢了。

谁能想到，周霁寒真的对她说了喜欢。

早就物是人非了。

温暖继续说：“如果他喜欢我了，那我一定要穿很漂亮的婚纱，结婚当天要请周霁寒来，让他看到我穿婚纱，那么好看的样子。”

“跟别人结婚的样子。”

以后或许，也真的会变成这样。

她这么一句话，周霁寒的脑海中就已经闪过了这样的画面，很窒息，结婚明明是美好的想象，可放在这里像是被扼住了呼吸。

仿佛看到了她笑意盈盈走向别人的样子。

难过从胃里开始翻涌。

“让他后悔，后悔当初没有喜欢我。”

现在，周霁寒的确后悔了。

“可是现在，我不希望你后悔了，你也不要喜欢我。”温暖说。

“温暖。”周霁寒叫了她，“我只需要一个机会。”

温暖淡淡道：“你当初也没有给我机会。”

“这个机会，我都已经留给别人了。”

他们的都知道，是留给了谁。

温暖挑了下眉：“真的就到这里吧。”

“我希望我们俩朋友都不要做。”温暖看着他，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澈，“你知道我喜欢过你，而且是那么喜欢。”

“我没办法接受我们当朋友，那部戏结束以后，我们也不会有任何联系，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。”

温暖没给周霁寒说话的机会。

她继续说：“因为我喜欢过，所以我很怕你对我好，我…”

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喜欢你了。”

温暖一脸坦诚，她又耸了耸肩：“你看啊，我明明有大好的青春，可以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，可以谈很多恋爱。”

可我偏偏把青春全部栽在了你身上。

“周霁寒。”

“我觉得喜欢你真的挺没意思的。”

温暖笑着对他说。

“谢谢你的好意。”

“以后你离我远一点吧。”

周霁寒的表情不好看，他的眉头紧锁着，任谁看了也想不到，有一天，周霁寒也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感到烦恼。

“我想跟你好好谈谈。”周霁寒终于开口，“我知道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，但现在…”

温暖抬手，“打住，没有现在。”

更没有未来。

“我已经在跟你好好谈了。”温暖又说，“这是最后一次，下次见面，我们就不会再这样谈了。”

“当然，你想要继续踩这个火坑，我也不能拦住你，我只是明确地告诉你一些事情。”

“我到底是怎么彻底放弃你的呢。”

温暖的声音轻轻的，听起来温柔，却说着这个世界上最狠心的话。

“因为啊——”

“我发现，就算我在喜欢你的时候，即便我喜欢着你，但其实…”

“其实我的未来世界里，我对后来的想象中。”

“竟然根本就没有周霁寒。”

明明喜欢一个人，就想要跟他有未来，有故事，可周霁寒这个人，像是触碰不到的泡沫。

她没有实感。

温暖顿了顿。

“我发现，原来你从来都不在我的故事结局里啊。”

温暖没有撒谎，她对未来地幻想之中，确实从来都没有周霁寒的身影，她并不是故意为了让周霁寒心塞，也不是为了放出什么狠话。

周霁寒曾经确实是她日复一日的梦想，但是她闭上眼幻想的时候，好像在未来的光景中从来没有过周霁寒的身影。

温暖一开始也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什么，后来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池娆。

池娆说，“因为周霁寒理你实在是太远了，远到你觉得他只是一个幻影，就算后来接触到，也只是像梦一般。”

“其实，周霁寒在你的世界里更像纸片人一般的存在，所以你根本无法想象跟他有未来，无法想象跟周霁寒有真正的故事。”

原来她喜欢到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。

既然是这样，那就彻底当做是一场梦吧。

…

漆黑的夜，轿车缓缓前行着，就这么没入黑夜。

夜还很长。

到了目的地以后，温暖下车，她没有注意到从自己的衣兜里掉落出来的纸条，就这么落在了刚才坐过的位置上。

周霁寒没有下车。

司机把车停稳以后，也不敢多问，只知道后面刚才上来了个姑娘，也不知道两人在后面聊了些什么，现在周霁寒就不下车了。

周霁寒把前面的玻璃放下来。

“车钥匙先留着吧。”

“好的。”司机知道周霁寒打算先自己安静一会儿。

给周霁寒开了那么多年车，这点事情他还是明白的，不过这已经是很多年没有见过周霁寒这副样子了。

犹豫不决，思绪万千。

这根本就不是周霁寒的作风，也不知道今天是遇到了什么事。

最后只留下周霁寒一个人在车上，他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，原以为自己会觉得心口泛酸，却没想到那种让人难过的情绪竟然是先从胃部泛起。

难过的情绪充斥着器官，让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很难受。

在此之前，周霁寒以为，至少曾经的温暖还幻想过跟他有的未来，现在他还能再把那一份未来展现在她面前，告诉她，你看，我们能有未来的。

曾经的那份失望，我会努力弥补。

他原本是这么打算的，却没想到，猝不及防地听到温暖说，“我想象的未来里从来都没有过你。”

男人闭上眼，往后仰头，下颚线崩得很紧，唇也抿成了一条线，偶尔吞咽口水的样子都像是难以承受情绪。

半小时后，周霁寒终于缓过神来准备下车，他瞥到了那张掉落的纸条。

只有可能是温暖丢的。

纸条上写着：“小暖，按时吃药哦，每天两次别忘记了，饭后吃！”

周霁寒的眉头一蹙。

她病了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