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,一艘乌篷船在江中悠悠前行着。周围静谧,只有船桨滑动碧波的声音。船舱内两位翩翩公子正盘腿坐在矮桌前,谈论古今。
刚说到溯江这座城名字的来源,其中一白衣公子开始高谈阔论,滔滔不绝。
溯江,是国之圣都,因临近月牙江,又因先皇宋乾攻下这座城池时,与敌军打得是逆流水战,所以先皇宋乾便改名其为溯江。
溯江中心有一小岛,岛上有一小筑,是先皇宋乾特意建造的。先皇在世时,有时会来小住。可先皇去世后,小筑便空了下来。
本是稀疏平常的一段往事,却在十五年前发生了改变。
十五年前,江边人家出江打渔,一打便是一天,还需住在船上。临近子夜,便会听到古筝声响起,伴着悠扬婉转的女子歌声。
本应动听的声音,却在这不该有歌声的地方出现,而变得幽怨既骇人。
可是哪家江山船在江中?说话的青衣公子不是溯江人,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听人说起溯江为何叫溯江。但是另外一件事,他觉得,在江中出现歌声并非罕见。
不可能的!白衣公子果断否决掉这个说法。若真是江山船,这十五年来的谣言也不至于传到当今皇上。
当今皇上也知道?那真是不可思议。
白衣公子一笑,道:皇上甚至还赐给这小筑一个名字呢!
哦?青衣公子来了兴致,洗耳恭听。
白衣公子压低了声音,窃窃细语道:楼里人!
青衣公子听罢,眉头蹙起,被他这装神弄鬼的模样弄得有些不耐烦。你可瞎说,皇上难不成还真信这个废弃的小筑里有人?
正当白衣公子想将皇上如何赐名,为何赐名的事说得清楚时,本静谧的江中突然飘来悦耳的古筝声。
随之而来伴随的,便是一曲《雨霖铃》,女子声音空灵,仿若要穿透人心。
与其说两人与船夫被这突如其来的歌声吸引,倒不如说是他们被吓破了胆,全身僵硬,冒着冷汗,早已忘记逃命。
一开始本觉得是别人胡说八道的青衣公子,此时依旧不信邪,想尽办法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,深呼一口气,决定出去看看,起身摇摇晃晃便出了船舱。
船夫,你可曾看见江面有其他船只?
而船夫也早停了划桨的动作,只顾自己愣着。一听公子问他,他才不可置信的摇摇头,吓得也说不出话来。是,他早听闻,这个月牙江中,每到月圆之夜的子夜,便会出现这恐怖的歌声,有时,船只靠近小岛,甚至能隐约看到不属于月光的一片昏黄。今晚,他亲耳听到歌声,怕是以后别人给再多银子,自己也不会大半夜出船。
楼里人?青衣公子将目光转向小岛的方位,那歌声,似乎真的是从那里传出来。
*。
隔日,月牙江中出现诡异的歌声一事,再次传遍了溯江。
而宋瑞亭也在府中丫鬟的口中知道这事,他也只当是坊间传言,不当一回事。可,当他与好友林慵在茶馆喝茶时,听他的口气,是相信这事的。为什么相信?林慵说,那晚自己便是事主。
我本不信这个的,可是昨日与钱家少爷一起夜游月牙江,听他说起溯江这名字来历,而后又说起这月牙江,我真真是听到那小筑里传来一女子的歌声。一说起昨夜情景,林慵便抖了一抖,浑身都感觉像是被寒气逼体一般的冷。
你莫不是喝多了酒,臆想的吧!宋瑞亭不信,虽说在溯江,这传言已经有十多年,可是都是那些公子哥喝了酒之后听到的,他都不知道是酒意作祟,还是真有其事。小心我告诉桐芝,你昨夜是去同钱二少爷一起去了月牙江喝酒。
我说瑞亭,我们几十年交情,你可别害了我!林慵连忙打住宋瑞亭这个想法。你知道桐芝不爱我喝酒,说我喝了酒,家中的孩子都厌恶极了!还要被赶走去大门口睡!我可是堂堂三品大臣,这个成何体统啊!我如果真较起真来,就辞官回老家,管他官职多大!说着说着,林慵觉得自己着实委屈。自己在外呼风唤雨,就喝酒这点小爱好,都要被夫人剥夺,真是活成了妻管严。
宋瑞亭只不过打趣林慵,林慵从从前与他在外面花天酒地,到如今爱家顾家,他的改变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。所以,就贪杯这事,宋瑞亭一直都替他瞒着。
林慵也知晓,宋瑞亭说要告诉他夫人这事,已经说过不下一百遍,可宋瑞亭也只是嘴巴说说,他就配合着诉诉苦。不过,今天出门前,桐芝吩咐他,见到宋瑞亭时,问他前几日看的翰林院学士女儿画像后,意向如何。林慵记着,但知道宋瑞亭一定会说:不急不急,林慵便换了方式问。明日你王兄就从玢安回来了,估计又该催你了。你可想好怎么
宋瑞亭脸色一下子便难看起来,冷言冷语道:还怎么说,他知道我的!
宋瑞亭这个表情,林慵最熟悉不过,每每谈及这个,他都不是很开心。
我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,都十五年了,你也该放下了!林慵这个劝,也不知劝了多少遍,他嘴巴都起茧子了,估计宋瑞亭也听得起了茧子。
一提及,宋瑞亭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。是啊,十五年了,有些往事都伴随着时间流逝而被遗忘,可偏偏就唯有她,他这十五年来都不曾忘记,就连她笑起来时,眼角和嘴角的弧度,他似乎都历历在目。
别人都能忘记,为何你就不行?林慵问。
宋瑞亭轻描淡写:那是别人!
可没人会说你痴情!林慵毫不留情地说道。别人如果十五年后还像你今天这般对她念念不忘,那才是痴情!
宋瑞亭无言,真的是跟林慵说得一般,自己十五年的念念不忘,在外人眼里,怕就是个傻子。
茶馆中,座无虚席,小曲在喧闹中显得尤为清新别致。
弹琵琶的是一十五六岁,及笄之年的小姑娘,歌喉清亮。
林慵突然被这姑娘的歌声带回了十五年前,当年的知韵,也跟眼前那小姑娘一般,清新脱俗,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,就连歌喉也有几分相似。
林慵探了探面前入神倾听的宋瑞亭,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小姑娘,心中有了想法:这小姑娘喜欢吗?
宋瑞亭敛神,摇摇头,说:那还是个小妹妹!
若你喜欢,可以带进王府。当个通房丫头,或者妾不也可以吗?要知道,成为瑞郡王的妾,是别人求之不得的!
做我的妾,都是委屈她了!宋瑞亭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,起身便要走。
就在这时,林慵有些急了,叫住了他,说:瑞亭,你真没意思?那翰林院学士女儿你可喜欢?
宋瑞亭作揖,随后说道:先谢过桐芝一番心意,以后请桐芝不必费心思为我张罗了!
林慵恼极了,你叫我说什么好?你非得要知韵,可知韵早已不知所踪,是死是活都未可知。若你真要十分像她才行,那月牙江中的歌声倒是八九分像知韵。
林慵只当是自己随口一说,可却没想到,宋瑞亭竟真的听了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