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周芙共度的第一千个夜晚，她趴在我的肩头点燃一支烟，声音餍足而低沉。
“明天收拾东西搬出别墅吧。”
“最近认识了个小男生还挺有意思的，对你我已经腻了。”
她轻笑着勾手抬起我的下巴，仿佛我只是个随意能摆脱抛弃的宠物。
我心头泛起酸涩，扭过脸去。
“好，这次你别又嫌人家不够好，回来找我。”
周芙嗤笑一声，冷淡地将衣服甩过来，
“你放心，我准备跟他结婚了。”
1.
明明早在三个月前就无数次假设过眼前的场景，可真正发生时心好像被人挖空狠狠践踏了一般那么疼。
周芙对手机那头发送着语音，笑得眉眼温柔。
“好好好，待会等我忙完就带你出去吃南西路那家西餐。”
听着她宠溺语气，我的手控制不住发颤。
周芙一记冷眼扫过来，不耐烦催促道，
“愣着做什么？收拾好东西赶紧离开别墅。”
我背对着她慢吞吞穿上衣服，如鲠在喉没忍住发问，
“他就那么好？”
周芙牵起讥讽的笑容，冷哼了声，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可笑无比。
“他单纯善良，我跟他在一起就只想好好呵护他，不像你眼中只有钱，物质又现实。”
我不禁扯出一抹苦笑。
花六年的时间，终于证明对她来说，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而已。
三个月前我就见过她口中异常上心的那个男人。
本以为周芙会和以前一样过了新鲜感就厌烦对方。
可让我没想到的是，这次周芙竟然动了真心。
被厌弃的那个人是我。
别墅里属于我的东西很少，很多都是周芙买给我的，我一个也不想要。
周芙下楼笑着回复着手机，对我使唤道，
“你去做份番茄牛腩再走，他闹着得吃你做的。”
我顿感恶寒，心头的疼几乎在一寸寸将我凌迟，让我窒息。
我故作风轻云淡推拒，“周总那么有钱，大可以出去买一份带过去给他。”
周芙被我拒绝，有一丝不可置信，随后转为恼怒，
“你在装什么，翟顷枳？当初巴巴出去学厨艺不就是为了讨好我，怎么？现在主动给你机会你还不乐意了？”
她果然是知道说什么能彻底打碎我尊严的。
我蜷缩着发白的指尖，背对着她淡漠地说，
“那可不包括帮你讨好你的小情人。”
“行了，给你钱行了吧，磨磨唧唧的。”
周芙皱着眉，那是她发火的前兆。
我强忍着眼泪，让自己在她面前不至于太过卑微，假笑着说，
“那得看周总出多少价了，毕竟像我这样私厨外面请一次可是千金难求，”
周芙眼中是浓浓的嘲笑，
“你这六年在我身上还没捞够钱吗？你身上哪样名牌不是我给你买的？都快走了还想再捞一笔。”
“临走之前不再捞一笔岂不是对不起我这六年时间？”
我极力挤出勉强笑容让自己看起来风轻云淡，仿佛毫不在意她轻言辱句。
周芙嗤笑了声，轻蔑地睥睨着我，悠悠说，
“也是，你本来就是个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人。”
我浑身发颤连站都快站不住，她薄凉带讽的话落在我心尖，如针一般扎得我鲜血淋漓。
“行了，不愿意做就算了，赶紧带着你的东西滚。”
周芙没了耐心继续和我周旋下去，下令赶人，自顾自上了楼。
手指刺破掌心的疼痛在提醒我一切都是真的。
周芙没有任何留恋，一次也没回头往后看过一眼。
我将手中的口袋扔进了垃圾桶。
这六年如同黄粱一梦，现在也该醒了。
2.
我第一次见周芙是在大学里举办的创业项目投资上。
那时候她还不是高高在上的周总。
她在台上侃侃而谈自己对未来公司发展的期许和目标。
那一眼我只觉得她在发光。
之后我便找各种理由接近她，终于进了她的创业公司里。
为了她，我拒绝了父母安排好的工作，选择留在她这个不稳定的初始公司。
我知道公司是她的心血，豁出去脸皮到处低三下四求人拉合作。
她酒量不好，每次应酬我为她挡酒，喝到住院去洗胃。
她一句喜欢自律的男人，我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锻炼晨跑。
周芙那时候特别忙，经常会忘记吃饭或者随便两口泡面就对付了。
长年累月下来，患上了胃病。
我很心疼她，专程去外面学了厨艺，按照她的胃口每天给她带饭。
担心被我的喜欢对她造成困扰，我为了给她带饭包揽了整个公司的午饭。
但纸终究包不住火，直到她的助理当着所有人面提出，
“顷枳，你对周总也太偏心了吧，怎么她的伙食比我们好那么多。”
周芙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，随后了然看向我，默默地吃完饭。
她顿住的那几秒，我心中接踵闪过慌乱、惶恐以及紧张兴奋。
在那天之后，我终于在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睛里看到了属于我的倒影。
两个月之后，我和周芙谈成了一笔合作。
这笔合作的谈成就意味着周芙的公司即将上市了，我们都心照不宣感到开心。
那天我和她兴致上头，喝得有些上头。
我送她回到酒店房间，正要离开，周芙拉住了我手腕深情地吻了上来。
她眼里有情，对着我说，
“顷枳，不如你跟了我吧，我会对你好的。”
直到现在我才顿悟，她当时为什么说的是“跟”。
我像一条朝她摇尾乞怜的狗跟了她六年。
每次她有一点不满意就能将我扔在一旁。
等她高兴了又会买点名贵的衣服手表来哄我高兴。
她自以为我在她身边是为了钱。
实际上她给我买的那些衣服我从来穿不惯，放在了衣柜最底下。
她有对我挥之即来，厌之即弃的本事，不过只是因为我喜欢她而已。
我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，给家里打了电话，
“爸，我答应家里安排的相亲了。”
“好，等你回来爸给你安排！只希望你这次说话算话，别回来了几天又因为那个女人一句话就离家。”
我爸那头很是激动，早些年就不停催婚，是有个做珠宝生意家的女孩子特别适合我。
那时候周芙动不动就对我撒气叫我滚，我心灰意冷回了家。
过段时间，她又会来哄着叫我回到她身边。
每次已经安顿好地我又因为她一通电话给哄得心绪大乱，眼巴巴回到她身边去。
我对着电话那头坚定地回，
“这次不会了。”
这个城市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只有周芙。
如今终于能放下了，也没什么好值得留恋的。
我订好了两天后的机票，还想再去一次公司和大家告个别。
周芙却打来了电话，语气冰冷，
“你现在过来别墅一趟，找你有点事。”
我实在想不出来周芙还有什么事情就需要我帮忙的。
转念一想，总得给这六年留一个体面的道别吧。
3.
别墅内热闹喧嚣无比，我还没踏进门就见到了周芙挽着卢堔宁爱意浓浓的模样。
见到我，卢堔宁洋洋自得地带着周芙走过来，脸上满是奚落，语气却很兴奋，
“顷枳哥你来了！听大家说你做饭可好吃了，都怪我太贪心非要让芙姐让你过来一趟给我们做饭，你不会介意吧？”
我看向周芙，她宠溺一笑对他说，
“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，他就喜欢给别人做饭，只要你想吃我打个电话就让他过来了。”
看向屋里齐坐一堂全是公司里的同事，我知道周芙这是要把卢堔宁与她的事情公之于众。
至于我，她害怕别人知道，甚至不让我去公司上班。
我不禁觉得自己这六年可笑无比，
“不好意思，我没有任何义务给你们做饭。”
我转身就要走，周芙在咆哮一声，
“给你钱行了吧，做顿饭两万值不值！？”
我讥笑一声，挥霍千金就为了卢堔宁一句他想。
原来这就是她爱上一个人的模样。
反正马上就要走了，一顿饭两万着实也不亏。
“行啊，周总都发话了，现金还是刷卡?”
周芙没料想到我真的跟她要钱，似乎在她眼中为她做什么都是我应该。
她脸唰一下就黑了，阴沉沉地盯着我，
“你果然就是个见钱眼开的！”
卢堔宁嘲弄地笑话我，
“顷枳哥，那你得好好谢谢我，如果不是我让你来，你都没有挣这两万块钱的机会呢。”
我没搭话，去厨房开始忙活，做了一桌拿手的饭菜。
可能是长年累月习惯了，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竟然做了一桌周芙爱吃的菜。
卢堔宁进来扫了一眼，尖酸刻薄地笑着，
“顷枳哥，你真可悲，芙姐都已经为了我不要你了，你还妄想着做一桌饭菜就能挽回她的心？”
我冷冷回他一眼，神情如常继续忙活。
卢堔宁却不消停，端起盘子突然啪嗒一声将菜摔了下去。
周芙闻声而来，他一头扑在她怀中，掉下了几滴虚假的泪水，
“对不起芙姐，顷枳哥让我帮忙端菜，我不知道那么烫不小心把菜摔了......”
周芙搂着他，冲我重重拧眉，责骂训斥的吼骂接踵而来，
“让你做饭你使唤堔宁干什么？翟顷枳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因为我故意报复他！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这种人呢！？真让我恶心！”
我张了张唇，解释的话在喉咙再也说不出口。
她又温柔地抬起卢堔宁微微泛红的指尖吹了吹，满眼心疼，
“痛不痛？走吧，咱们出去，厨房这种地方不是你该待的。”
卢堔宁嘲笑地望着我，眼底是属于胜利者的挑衅。
我泛起苦笑，静静地将饭做完端上桌。
上完菜，我准备离开，卢堔宁又叫住了我，
“顷枳哥，别着急走呀，留下来跟咱们一起把饭吃了再走吧。”
坐上桌的同事也开始挽留，
“对啊顷枳，留下跟我们一起吃吧，周总说今天这顿算是她和堔宁的订婚宴呢，你也跟我们一起送个祝福吧！”
我怎么也没想到，周芙真的能狠心绝情到叫我过来给她和卢堔宁做了一桌订婚宴。
“堔宁让你留下你就留下，甩什么脸子！”
周芙对着我时又是熟悉的不耐烦与厌恶。
反正是最后一次。
我在所有人注视下坐了下来，
饭桌上周芙不停在给卢堔宁夹菜，温柔得能掐出水来。
而其他人在起哄说他们多恩爱，以后孩子会有多漂亮。
我的筷子没停过，却食不知味。
饭后，周芙撂下筷子对我说，
“大家吃完以后你把碗收拾了再走，别以为两万块钱那么好挣！”
她故意丢下这样的话来羞辱我，其他人纷纷唏嘘朝我露出轻蔑的目光，小声议论。
“行。”
都是为了这两万块钱而已，我一遍遍对自己说。
大家散开，我独自去收拾了碗筷入厨房。
卢堔宁突然凑到我跟前来，我措手不及端的盘子向前倾，油渍全撒到了他鞋子上。
他脸上露出了得逞了笑容，惊呼一声，
“天哪顷枳哥！这可是芙姐送我的限量版皮鞋，全球一共才三双！你跪下来帮我擦干净吧，不然芙姐肯定会责怪你的。”
我震惊着他的话，周围的其他人也凑上来，站在他那边，
“顷枳你也太不小心了，周总肯定是花了好价钱买的，你快点给堔宁擦干净吧！”
“就是啊，你不会是因为嫉妒堔宁才这样的吧？谁不知道你对周总的那点小心思啊!”
所有人都站到了卢顷宁那边，而他高傲地抬着头，将脚伸到了我的面前羞辱地说，
“顷枳哥，我也知道你是不小心的，但是没办法，你也知道芙姐对我有多喜欢，如果对你做得没有诚意，她肯定会生气的。”
一堆人的指责让我骑虎难下，我看向周芙的方向多么希望她能站出来帮我解围。
可她默不作声一直看着这边，和我对视到以后移开了视线，准许了这场羞辱性的闹剧。
我的心落到了谷底，扯出个极其难看僵硬的笑，破罐子破摔，
“好，我跪下给你擦。”
我弯下身子屈膝而下，卢堔宁戏弄地催促，“快点啊！”
就在我膝盖快要粘到地板的时候。
周芙怒摔了一个杯子，厉声咆哮道，
“闹够了没有!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