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徒画第一次见到沈熙,他便是坐在轮椅上。
他的房间有巨幅的落地窗,午后美好的阳光都被隐匿在厚重的窗帘之后,光线昏暗,司徒画依稀看见轮椅后半张模糊的脸。
她在门口站了许久,那人好似才发现她的存在,转头朝她望来,乌沉沉的眼,面无表情。
“你是谁?”
“你妈妈叫我来的……说让我教你英语。”司徒画照实说,“她说想送你出国……”
沈熙打断她:“不需要。”
“可是我收了钱。”
“滚。”
这样的话司徒画听多了,从前在孤儿院,更难听的都听过。她充耳不闻进了沈熙的房间,开灯,在书桌上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一摆上:“你妈妈说希望你学一些日常用的口语,那我们今天从口语开始可以吗?”
沈熙冷眼看她,司徒画这才发现他长了一张好看的脸,可惜眉宇间却笼罩着阴翳。
见他不说话,司徒画兀自打开课本,旁若无人讲起课,好似身边真有一个孜孜不倦的学生。
自出事后,无论是父母还是佣人阿姨,无一对他惟命是从,这样不将她放在眼底还是第一个,让她滚,无动于衷,对女人大打出手他也下不了手,焦躁地在房间转着轮椅,无奈之下转移到另一个房间,却不料司徒画亦步亦趋跟着。
“她给你多少钱?我加倍。”
司徒画充耳不闻。
那一天司徒画足足在沈家呆够两个小时,时间一到,不用沈熙赶她收拾了东西自己走人。
沈熙在二楼走廊听见她声音清脆地同阿姨告别,气得摔碎了玻璃杯。
司徒画也听见了那声脆响,诧异地回头,阿姨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。
回去后,司徒画和林森说起沈熙:“那人长得挺好看,就是脾气很坏。”
林森颇为理解:“听说年纪不大?病人心里悲苦,脾气难免大些,你要是不开心就别去咯。”
“我收了钱的。”
林森笑着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:“你啊,钻钱眼里了。”
不止是为了钱。
只是后面的话,司徒画是不可能对林森讲的。她与林森认识将近二十年,他的骄傲她清楚得很。
司徒画与林森是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,那样的地方,什么东西都是稀缺的,无论是物质还是感情。
林森是个男孩,却斯文白净,与孤儿院格格不入,常受欺负,司徒画帮他打架,帮他抢东西,最后受到体罚关小黑屋,又是林森偷偷藏起自己的晚餐给她送去。
她不爱学习,林森却一字一句告诫她,只有学习好,才能走出这个地方。
两人相依为命,说不清是谁给谁帮助更多一些,但司徒画坚定地认为,她与林森离不开彼此。
大学之后,两人离开孤儿院,靠着勤工俭学支撑学费和生活。林森因为外形姣好,被叫去拍了几支广告,自此踏上这条道路无法自拔。
他对司徒画说:“我想成为演员,因为我喜欢这份工作,我喜欢聚光灯照在我身上的那种感觉。”
那时他们已经大四,两人都准备考雅思,出国。林森这个决定,司徒画不能说不失落,但仍旧支持他的决定。
司徒画便是在陪林森试镜的时候,遇见沈姚氏。
林森对成为演员已近执着的地步,纵然总被泼冷水,但他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。
有部青春电影想大胆启用新人,去校园里选角,林森被相中,又被叫到公司试镜,司徒画刚好没课便陪着他一起。
虽说林森已放弃出国这件事,但她仍旧抱着一点点希望,不肯放松学习,等待林森的间隙,她便戴着耳机自己在走廊深处练习口语。
阴差阳错,沈熙又气跑了一个家教,沈姚氏正对着属下发脾气,恰好撞见旁若无人学习的司徒画。
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,她还是懵的,不知道发生什么事。只知道眼前的人是星悦娱乐的总裁,有名的娘子军,当她提出希望司徒画去教沈熙英语的时候,她只想到两件事。
“我不是专业的老师。”
“没关系,我看中的是你的态度。”
“我可以不要工资,但你能帮我一件事吗?”
“什么事?”
“我有个朋友,叫林森,他真的很热爱演戏,如果可以,我希望你们可以给他一个机会。如果不可以,也没有关系,因为我觉得他很棒,是金子总会发光。”
沈姚氏抬眼看她,司徒画站得笔直,其实手在微微地发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