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父亲用六百记鞭杖培养出的仙门天才。
不修炼要受鞭杖,贪玩嬉戏也要受鞭杖。
后来,我十一岁入天玄宗,十二岁夺得门中大比第一,我父亲欣喜若狂,只等着我在仙门大会上扬名立万,让世人夸他教女有方。
大会前夕,同门师兄递来传音石,问我可有话要对父亲说。
在我父亲满怀期待的目光中,当着数千修士的面,我轻笑一声,吐出冰冷的六个字:
“他是个杀人魔头。”
我父亲虽是普通修士,却要我成为举世无双的仙子。
那一年宋师兄得道飞升,天下间无数修仙世家为之振奋。
我父原不该是其中一员。
却偏偏有位游方道士路过我家,见我随手画符,赞叹不已,对我父说:“此女乃是修仙奇才。”
后来,我无数次地回想起这句话,那道士想必只是随口一赞。
但我父为这句话疯魔了。
那时,他本欲将我送予族中远亲,好再生个儿子传宗接代,因这句话,他改了主意。
他说:“爹娘将此生都押在你身上,若你辜负,便是对不起天下人。”
五岁的我被推上蒲团,开始习练基础心法。
我父贴了张可怖的修炼时间表在床头,是对照着宋师兄的修炼时间来的。
我父说我习法比旁人晚,那就得比旁人勤奋。人家一日修炼六个时辰,我要修炼十二个时辰,如此方能胜人一筹。
白日要习文,那夜里不眠,也得将功课完成。
夜深人静时丹田真气流转,邻里都来抗议:“老洛,你不睡,我们要歇息的。”
父亲充耳不闻。
楼上的赵婆婆听到我夜里打坐,就在上面敲响木鱼,一下一下又重又急,我的心法立时紊乱。
次日,父亲扔了只死耗子上去。
赵婆婆家的小孙儿吓得哇哇大哭。
“老婆子,敢坏我家云霓的前程,我就和你拼了!”
我听到父亲在赵婆婆门前怒吼,片刻后他回来,拿着戒尺坐到蒲团旁。
“扰你修炼的人爹都替你摆平了,若再不得法,那可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。”
我看着他手中的戒尺,惊恐得想哭。
我修炼期间一直是要挨打的。
运气错了要挨打,心神不定要挨打,有时用戒尺,有时用鞭子,全凭父亲心情。
他打完后会说:“爹对你够好了,当年你祖父打我比这狠多了,打完还不给吃饭。”
“爹打你是为了让你成才,难道你以为爹喜欢打你?”
教我修炼的师尊先看到了我手上的伤痕,她问我是怎么弄的,我小声告诉她后,她蹙眉良久,没有言语。
我很喜欢这位师尊,她温婉端庄,自己与道侣分离后独居山门,她说她有个比我大几岁的女儿,跟着前夫在东海仙山。
师尊还问了我每日要修炼多久。
那日父亲来叫我下山,师尊劝道:“云霓父亲,修行贵在精进,但也需劳逸结合。”
“云霓年纪尚小,正是打基础之时,还需多加休息。”
父亲闻言,神色不变。
但此后,再未让我去这位师尊门下修行。
那日,他拉着我的手下山之际,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道:
“不懂得教导弟子的女修,难怪道侣都弃她而去。”
父亲言道,这世上唯有父母盼我好,旁人言语不可轻信。
十一岁那年,我破格入了天玄宗,德高望重的掌门亲自收我为关门弟子。
此事一出,震动了整个修真界。
无数修士蜂拥而至,父亲面对他们,神采飞扬地分享自己的教导之法:
“我与云霓说,修行便是你的命,不修行便是求死。”
“我对她要求极严,有次她引气入体时出了岔子,我一掌打去,下一刻她便成功了。”
“孩童不知何为对错,挨打后方知正途。她现在恨我无妨,日后必定感激我。”
各派道友皆对我父赞不绝口,坊间传闻更是甚嚣尘上——
《六百道鞭杖造就的修仙奇才》。
许多修士羡慕我父,纷纷上门请教,但其中也有不同声音:“这般对待幼童,是否太过严苛?”
说话之人立刻遭到周围人嘲讽:“难怪你家后辈入不得名门!”
我入了天玄宗,父亲变卖了祖产,让母亲回娘家做工谋生,他则随我上山居住。
入门第一日,掌门讲完规矩后,问诸位道友可有何言。
父亲高高举手,接过道童递来的传音石:
“我家云霓,乃是此届最小的弟子,入门也是最晚,但我向掌门保证,她定是最勤勉的弟子。”
“日后她必成为第二个宋师兄——不!要超越宋师兄!”
周遭的同门皆看向我,我羞愧难当,悄声劝阻父亲:“莫要如此言说,同门皆是天之骄子。”
父亲面色一沉,他提高声调:“那你更要以他们为目标,然后超越他们!”
自那日起,我便少有同门愿与我亲近。
我也难以融入他们——大家谈论的仙门掌故我不知晓,各派秘闻我不了解,所有话题我都无法参与。
我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