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瞧一瞧,看一看,压一赔十,走过路过,不要错过……”
“一块钱你买不了吃亏,一块钱你买不了上当……”
“……”
人民公园里,陈峰卖力的吆喝着。
他面前支起个小摊子,一个小板子做成的格子,分成好几格,每个小格子上写着数字。在最左边有一个用弹簧做的按钮,上面放个小球。拉动那按钮,小球就会被弹射起来,小球落在哪一格,就赔相对应的钱。
在公园摆赌局,这就是陈峰想出来赚钱的法子。
这是在后世早已经被玩烂的骗局,但在1989年绝对属于新鲜事物,所以围观的人很多,但没一个人下场。
以一赔十,听上去很吸引人,但谁知道会不会真的赔?
陈峰也不急,蹲在路边吆喝着,还不停地跟旁边的人搭话,说:“玩两把?”
对方摆摆手。
“老板,是真的以一赔十吧?”
这时,一个人从人群中挤进来,一脸急切的问。
陈峰说:“当然是真的,只要你能中,我立马赔,不二话。”
那人还是不信,说:“不赔咋办?”
陈峰说:“我人就在这里,不赔你可以掀我摊子。”
“行,那我玩玩!”
那人表现出很犹豫的样子,咬着牙说,递给他一块钱,“来一把。”
“好嘞。”
收过钱,陈峰开始给那人解释规则,玩法倒是简单,一听就懂。
那人听完后,迫不及待的搓着手:“行了行了,我要开始了。”
陈峰不说话,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当!
他一拉下面的弹簧,小球立马弹了起来,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越过中间那个小铁钉,朝着最右边赔率最大的格落下。
“中了!中了!我中了!十块钱!快,快拿钱!”
那人见到这一幕,兴奋的大叫着。
陈峰无奈叹口气,拿出来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的票子,说:“唉,真倒霉,才一开张就赔钱了。”
那人喜滋滋的接过钱,想了想又说:“老板,我再来十块钱的。”
陈峰的脸色更苦了,但哪有拒绝上门买卖的事情,苦着脸说:“来吧来吧……”
当!
当!
……
“我中了!”
“又中了!”
“快,快赔钱……”
这一下小摊上彻底热闹起来了。
那男人大呼小叫的,就连旁边的人也跟着提心吊胆,当看见那小球落在了赔率最大的小格上,纷纷露出跃跃欲试的样子。
“一共53……唉……”
陈峰一脸肉疼的掏钱,接过钱的人喜气洋洋,又数出二十块,说:“再来二十块钱的!”
“不弄了不弄了!本想赚点零花钱,没想到一直赔钱,弄个鸟!”
陈峰一脸火大的样子,开始收摊。
那赢了钱的人见状,也不敢多待了,一溜烟走了。
“老板,别走啊,我们都在这看半天了,还没开始玩呢,让我们也玩两把呗……”
“是啊,老板,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……”
“不让我玩,你今天走不了!”
“……”
现成的韭菜跑了,这下围观的人不乐意了。
陈峰求饶道:“诸位,饶了我吧,这就算是万元户也赔不起啊,不玩了不玩了……”
“不行,必须得玩!”
“就是,最差也得让我玩一把!”
“……”
永远也不要低估人类对金钱的渴望,一群人把陈峰围起来,似乎只要陈峰再说一个“不”字,就开始明抢了。
陈峰见状,露出为难的神色,咬着牙说:“行吧,那可先说好了,就玩一把,玩完我收摊回家!”
“好好好,就一把。”
“对对,不多玩。”
“……”
一群人应的倒是快,可心里却想的是,不玩到爽,你想走,没门!
看着踊跃的人群,陈峰心里都快乐开花了,每个韭菜在成为韭菜之前,都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。
……
“峰哥,一共赚了多少钱?”
夜幕降临,人群渐渐散去,陈峰也收起了小摊,躲在角落里与瘦猴数着钱。
要是有之前的玩家看见了瘦猴,一定会惊讶,之前那个赢了陈峰那么多钱,差点翻脸的俩人,怎么会凑在一起?也会彻底明白,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。
“159。唉!”
陈峰将手里的钱数了几遍,最后叹了口气。
忙活半天,才赚百来块钱,真他娘的少。
瘦猴却乐的不行,两眼冒光,说:“不是吧,这么多钱?”
看他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,陈峰翻个白眼,“很多吗?”
“不多吗?别人在厂里一个月累死累活才130多!”
瘦猴很满意,同时也不明白陈峰哪来的这么大的胃口。
陈峰懒得跟他解释,从里面数出来四十块钱,递给瘦猴,说:“这主意是我想的,实际操作也是我弄的,我拿大头,没问题吧?”
捏着手里的五十块钱,瘦猴哪有什么不满意的,乐呵呵的说:“满意满意,当然满意。”
满意也这么多,不满意也这么多,资本家出身的陈峰可不会真的在乎他的想法。
将剩下的七十多收起来,陈峰说:“行了,我回去了。”
瘦猴是个存不住钱的主儿,拿了钱只想去潇洒,自然也不会拦他。
俩人约定好了明天摆摊的位置,就此分开。
……
回到家,看到路边有卖卤味儿的,想到家里都快没米下锅了,沈曼青估计也是三月不知肉味,于是顺手花两块钱买了两斤猪头肉、凉拌素菜,晃晃悠悠回到俩人居住的出租屋。
看着房间里面亮着微黄的灯火,陈峰莫名感到一阵暖意。
推开门,看到坐在桌上吃饭的娘俩。
娘俩看到他回来,纷纷露出畏惧的神情,陈衣衣更是吓得躲到沈曼青的身后,只肯露出半个脑袋,偷偷打量着他。
那漆黑的瞳孔里,带着几分畏惧。
显然,**陈峰给这可怜的母女,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。
陈峰也懒得解释,将猪头肉和凉拌素菜放到桌上,说:“出去买了两个菜,你们吃吧。”
沈曼青瞪大了眼睛看着他,难以置信。
看着沈曼青的表情,陈峰在心中叹口气,**啊**,瞧把人吓得。
又看着沈曼青身上那虽然干净,但早已经洗的发白,胳膊上还用一个绣花遮盖补丁的衬衫,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,说:“这二十块钱你拿去给你和衣衣都买一件衣服吧。”
“嗯……啊?!”
沈曼青更是有些惊慌,结婚两年多,陈峰只有找她要钱的份,什么时候给过她一分钱?
手里的钱,在这一刻竟然有点烫手,让她不知所措。
陈峰坐了下来,打开猪头肉的包装,往沈曼青和陈衣衣的碗里添了几块肉,慢慢的说着:“从今天开始,我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了。”
说完一句话也没了,只是闷头吃菜。
啪嗒!
啪嗒!
看着闷声吃菜的陈峰,沈曼青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。
在结婚前她大致就知道陈峰是个什么样的人,也幻想着他有一天改头换面,好好对自己和衣衣,可换来的只有一次次的鼻青脸肿。
没人知道,多少次的夜晚,她是在睡梦中哭醒。
更没人知道,她多少次想过自杀。
但终究还是舍不得抛下衣衣这个可怜的孩子。
而今天,这所有的期待,终于要成真了?
她不敢相信,可事实的确就在眼前。
看着闷头吃菜的陈峰,沈曼青一句话也没说,站起身为他盛了碗饭,一家三口就在这微黄的灯光下,沉默无声的吃着饭。
可一股奇怪的暖洋,却传遍全身。
期间,陈峰不停地为俩人添菜,二斤猪头肉,有一斤半进了两人的肚子。
太久没见荤腥了,陈衣衣吃的满嘴流油。
沈曼青虽然吃相文雅些,但也没少吃。
不知道为何,看到二人这样,陈峰却比吃了满汉全席还满足。
也许,这就是一个男人的使命吧。
让妻女吃饱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