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个静谧的清晨,天幕低垂,雨丝倾斜,梅山镇笼罩在雾气当中,错落有致的白墙青瓦若隐若现,墙头本就娇柔可人的各色花朵在雨水的映衬下更显娇艳,灰白色的石板路明得发亮,尽情地舒展到各家门口,静静地等待熟睡的村民醒来
又是那个声音,打破雨天的静谧,吱吱的响声在凌和书院山长任煦家后院里此起彼伏的回荡着。回廊下,一身淡青色束腰长裙利索地裹住一位含苞待放的13岁少女的身形,墨黑的齐腰长发被一根淡青色的发绳随意地栓束起来,两鬓散落的发丝随着姑娘手中的动作飘动。高高挽起的袖口被两条红色的丝带束紧,露出白皙的小臂。如果只是这样静止的婀娜背影与这雨景定会成为画中有人,人在画中的美好。可美好总是短暂的。
父亲,帮我换个手锯,就差几根小柱子需要锯出来了。任凡用一脚、一手固定住木头,对着屋内的任煦喊着。遵命,任大小姐,马上送到!任山长手举锯子疾步走向女儿。任山长年过四旬,依然身躯凛凛,风流倜傥,浩然中不失文雅。身高八尺的他将一身鹅黄色镶金边的袍子穿出了高贵和清高,这与看向女儿时眼中的宠溺不甚协调。
任凡接过手锯,熟练、利落地将脚下的木头截成了四小节。劳烦父亲再给我拿一下刨子呗。任凡闪着一双明眸,向父亲撒娇。当然可以!我的凡儿。任煦一个转身要去他专门为女儿建造的凡乐阁,可一个照面碰上了一张铁青的脸。
任夫人杏目圆瞪,白皙的面孔因为生气变得绯红,任煦、任凡,你们又又在做木工,说过多少遍!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,哪能天天叮叮咣咣地敲敲打打!边说边上前抓住任凡的手,人家的姑娘都是手握针线、撩拨琴弦,你看你的手,旧伤好了添新伤,老茧结了一层又一层!说完,将任凡未做好的四层小楼模型扔在了地上,自己转身坐在回廊上的美人靠上瞪着屡教不改的一对父女。这一对父女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局面,目光对视,很快达成共识躲!任凡反应更快,母亲大人,凡儿知错,这就回房,接着去绣那一副蝶恋双花图。女儿先告退了。未等任夫人回答,任凡看了一眼地上摔碎的模型,心有不甘地朝闺房方向跑去。
任夫人气还没撒完,人已经跑了一个,转眼盯上正在蹑手蹑脚往外院挪动的任煦。快步追了上去,任煦,任山长,您作为一个书院的山长,纵容自家女儿不务正业,放着正经的琴棋书画不学,天天沉迷恶习做木工,你连自家女儿都管不好,你是怎么为人师的?怎么教育你书院的成百上千的学生的?
错了,夫人。
知道错了?那下次还
不是我们错了,是夫人你说错了,我们凌和书院总共才65位学生,成不了百,更未上千。任煦站在夫人面前,双手紧扣,低眉颔首,缓缓吐字。
任夫人听闻更是火冒三丈,却不知开口说什么应对。夫人,咱们启灵郡的几所书院联考要开始了,书院里还有急事处理,我得走了。说完快速转身跑出了内院。留下无处发泄怒火的任夫人在原地跺脚。今日不是书院的月休日吗?你去干什么?急着处理事情,再处理也是亘古不变的倒数第一!走那么急,任煦,拿伞呀,伞!任夫人又招呼小厮丁桥快速带伞跟上任山长。
确定自己跑出了母亲的视线,任凡一边解着胳膊上的束带,一边嘟囔:琴棋书画!诗书礼乐!我也很乐意和它们攀上关系呀,无奈人家瞧不上我这资质平平的小女子呀!强扭的瓜不甜!姐,作为学院山长的子女,你刚才的话应该说成我本将心向明月,奈何明月照沟渠。或者是襄王有意,神女无心。亦或是任凡的身后跟上了一位翩翩少年,一双眼睛像一汪清水般澄澈,眼角微微上扬,总是荡漾着笑意,尤其是见到仅仅比自己大半个时辰的姐姐任凡,笑意总是添上了依赖和亲密。
臭任意,你不用再显摆了,我知道,你是全郡最年少的首席堂生,你是连续两年的联考第一,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,你是凌和书院的骄傲!好了吗?臭任意!你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孪生姐弟也是会有天大差距的。就是为了让母亲深刻地认识姐姐我的无能!任凡边说边拿着手中的红色束带佯装生气地抽打着弟弟任意,任意在窄窄的回廊里左右闪躲,姐弟俩追逐嬉闹。
看着姐姐的脸上重新布满笑容,任意牵住姐姐的手,拉她坐在美人靠上,柔声说:不生母亲气了吧,好姐姐。好姐姐,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这一双巧手,我从小到大的每一个玩具,都是你亲手制作,每一件都是旁人没有的孤品,我的朋友们都羡慕我有你这样的姐姐。我怎么会生母亲的气呢,只是姐姐的脑子着实不争气,你说那些诗词怎么就进不去呢?还有那些琴谱怎么到我眼里就都成了鬼画符呢?
任凡摆弄着腰间用黄杨木精雕细刻的一只小兔子,情绪依然低糜。任意见状蹲低身子,也掏出自己腰间佩戴的一只小兔子,和姐姐的摆在一起,姐姐,你读书没我强,可是你有你的强项呀,你在木工方面绝对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天赋,这对小兔子木雕是我们六岁生日时,你亲自雕刻的。我当时就觉得我姐姐是这天地间最了不起的姐姐。姐姐有句诗叫梅须逊雪三分白,雪却输梅一段香,就是这个意思。又开始瞎显摆,明明知道我听懂,换!
尺有所短,寸有所长。
还是听不懂,再换!
就是姐姐比我强!
哦!懂了!
哈哈,懂了就行!天已放晴,真是梅山朝雨浥轻尘,屋舍青青柳色新!敢问姐姐能否带着笨弟弟外出踏青?
虽然你说的意思本人不太懂,但是姐姐我准了。走,出发!哦!还有小翠呢,我去叫上她,她还在房间里替我绣那副蝶恋双花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