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魔鬼不会爱这人
赵若晴又失眠了。
自从一年前起，“失眠”似乎跟她结下不解之缘，太开心失眠，太伤心失眠，担心又失眠，惊吓又会失眠……种种种种情况都会使她失眠。今晚，她更加失眠。刘国峰……他向她表白……无疑，他是个漂亮的男孩，要不是心里有阿民的存在，她会接受他的。“我要你！”多么震动她的一句话！多少年前，有个男孩也向她说相同的话：“我爱你，阿晴，我要你！”
这是阿民的话。阿民……她又想起刘国峰今天的话：“你才是我心目中的天使！不过，纵然你是魔鬼，我也准备不放过你了！”天使！为什么人人都把她比为天使？阿民也曾这样说过：“阿晴，你真纯洁，就像上天派来送给我的天使！”是的，那时她很纯洁，就像一张白纸。如今？是的，如今，她是一只有污点的魔鬼！若晴心里有个声音说：刘国峰是个好男生，魔鬼没资格接近他！没资格，没资格，没资格……
她翻转了身。双格床上的若曈爬了下来，蹲在若晴的床边：“阿晴，还没睡吗？”
“姐姐？”若晴好惊讶：“你怎么不睡？”
“有些话儿想跟你谈。”若曈拉住若晴的手，真挚的，温柔的，深深的说：“阿晴，忘了阿民吧！”
若晴心里噗通一跳。若曈又说：“阿晴，其实今天在河边，刘国峰对你的表白，我们在场的人都听到了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
“你们这样又吼又叫的，距离又不太远，我们怎会听不到呢？是周代代假装听不到过去叫住你们，以免你们再说下去，大家下不了台！而且……”若曈咬了咬下唇：“黎爱美的脸色都发白了。”
“姐姐……”
“听我说”若曈阻止她说下去：“先别管黎爱美！刘国峰是个好男孩，他不比阿民差！他对你的一片真心我是有目共睹的，他不会像阿民那样，这么容易……”
“不是这样的！”若晴听到若曈批评阿民，她很生气：“你不了解阿民，那次错不在他，他年轻，他……他……”一层雾气逐渐蒙上她的眼睛。
若曈忙安抚妹妹：“好了好了，我们不是在讨论阿民！老实说，阿晴，假若没有阿民的出现，你会接受刘国峰吗？”
“我想，我会。”
“现在呢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阿晴”若曈凝视她内心深处：“忘掉阿民吧，你的爱情不该就此随着阿民陪葬！刘国峰是好男生，他会使你快乐起来！”
若晴冲口而出：“只怕，他太好了！”
“你也不差！”
“不”若晴转开了脸：“姐姐，你没真正了解我！”
若曈对于若晴的固执有点动气：“难道，世上就只有阿民一个真正了解你吗？”
“不是的，世上没有人能真正了解我，除了我自己！”若晴望着窗外，天空开始发白了，晨曦在不知不觉中降临。若晴低低说：“对不起，姐姐，我不该向你发脾气！我想，我有点混乱，我需要出外走走，静心想一想！”她穿了件外套，悄悄出门去了。
若曈望着已经合拢的门。她知道若晴在半年前已有心结，她必须，必须替她解开这个恼人的心结！
若晴甫踏出门口，竟看见刘国峰靠着街灯，交抱着双手。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，他抬起头来。若晴看清楚他了：他有一头乱蓬蓬的头发，满布红丝的眼睛，小小的胡子渣长在下巴上，一脸的憔悴，一脸的倦容。看见若晴走出来，他掩饰不了内心的兴奋。
“你终于出来了？”刘国峰哑着声音说：“我等不及今天上学的时间，我必须跟你好好谈一谈，我守在这儿已经一整夜了！”
若晴信步走过去：“今天我们早上都有课，有话在学校里说！”她倔强地说。
“我已经来了，现在谈不行吗？”他有点烦躁。
“也好！”她扬起了头，决心做个解决：“反正这事迟早都要解决！”
“若晴，昨天下午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，我……我喜欢你，我……爱……”刘国峰双手紧握，差涩的表达。
若晴望着他，心里突然动了一动。她知道，她动心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刘国峰的表白，而是他的表情。他的表情，那紧张，那差怯，那纯情，都是似曾相识！曾经，有一个人同样的向她表明心迹，同样的表现……
“若晴！”当若晴回过神来，她发现她被拥着肩膀。刘国峰深情的注视着她，若晴迷惘的神情，还有她迷蒙的眼光，都憾动他内心深处的柔情。他情不自禁地轻吻她的额角，她的脸颊，她的鼻子……
若晴凝视着他的眼。他的眼珠好深，好黑，像两颗黑夜的珍珠。他的眼神，跟某个人一模一样，有深情，有爱恋，有柔情。是的，那是他的眼睛，阿民的眼睛！
她知道这双眼睛逐渐向她逼近，逼近……她感到他的气息，她没有反抗。终于，刘国峰的唇盖上她的，她有一刻的晕眩，震荡，以及飘飘然的感觉。她不由自主的反应着他，用手环绕着他。那种沉睡了一年的感情又再次苏醒，心底里那股热情的暖流汇聚成一个强烈的名字：阿民！阿民！阿民！
刘国峰悄然的放开她。当若晴的理智回复过来，发觉面前的人居然是刘国峰，她惊愕得只会节节后退。“若晴！”他低唤。
若晴走上前去，使出生平最大的气力，给刘国峰一个大大的耳光。“你……”若晴指着他：“你没种，你……讨我的便宜……”
刘国峰大惑不解：“若晴，你怎么了？刚才不是好端端的吗？干么发这么大的脾气？”
“才不好！我叫过你躲开我，我叫过你别碰我！你偏要招惹我，你偏要！你只会讨便宜，你没种，你……”
刘国峰凝视她：“我懂了，你以为我在不认真！我告诉你，我对你……”
“住嘴！”若晴盯着他：“把你那爱的告白给我收起来！要是你有这么多热情，你可以留给爱美！别向我耍这一套！”
“怎么又把黎爱美搬出来？你怎么会这样？”他开始火了：“我何时要耍你了？你真莫名其妙！”
“我是莫名其妙又怎样？我根本不爱你，你别再碰我！”
“你以为你真的不爱我吗？”他自信地笑了笑：“刚才你对我的吻好投入，我已经燃起你内心的热情，是你自己不承认罢了！”
若晴被刘国峰这种胜券在握的表情气恼了，她不顾一切地吼道：“你少臭美！谁对你有兴趣？我以为刚才吻我的是我以前的男朋友……”
刘国峰被击到了。他的眉心打着结，痛苦地咬着下唇，额角上青筋暴现，他从牙缝里吐出话儿：“你说的是真的？”
若晴的心砰然跳了一下。她低着头，该要解决的迟早要解决！她神气地扬了扬头颅，重重而有力地回答：“是的！”
“好的，我懂了！”刘国峰那哭笑不得的绝望表情，令若晴感到自己残忍：“若晴，我懂了！我再也不会缠着你！起码……”他望进了她的眼睛深处：“我也有我的骄傲！”
刘国峰走了。若晴倚着街灯，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。她不明白，自己是为刘国峰而哭，还是为自己？抑或……是为了阿民？没有人能回答她。
再也没有比这个情境更难捱的了。
若晴这样想。虽然，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叫“嫉妒”。一大早，“记者”周代代向她宣布，黎爱美居然跟刘国峰走在一起！若晴心里有鬼，不敢多发意见，只是跟周代代结着伴儿走。一到校园，她们就看见爱美伴着刘国峰了。刘国峰还轻松且得意地向她们打招呼：“早安呵，昨晚睡得可好？”
见鬼！若晴想。你自己可是一整晚没睡，站在街灯旁当傻瓜！刘国峰……这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？
“爱美！”庞翠也走来了：“怎么了？听说你跟刘国峰……？”
“哦，怎么人人都知道呢？”黎爱美红着脸低问。
庞翠瞄瞄若晴：“有代代宣布嘛，我们这群姐们已经全知道了！”她奇怪，上次在河边，刘国峰不是表示过钟情于若晴吗？现在怎么……？
“好了，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！我和爱美……”刘国峰瞟了瞟若晴：“其实也是顺其自然的嘛！走吧，爱美，我送你回课室！放学后一起去吃冰……”
明白了！若晴恍然大悟。这混球是故意表演给我看的！他以为我对他有意思！我才不会中计哩，笨瓜！
从此以后，黎爱美和刘国峰出双入对了，看见黎爱美的地方必然有刘国峰，找到刘国峰也就等于找到爱美。若晴起初是不介意的，还表现得蛮高兴，本来么，又是她建议刘国峰选择爱美的，现在得偿所愿，她该高兴才是。可是，每当刘国峰用情深的目光凝视爱美时，若晴却觉得浑身不自在，心里很不是味儿。不知为何，她觉得刘国峰的目光就是阿民那深情凝视，一想及此，她就会很心痛！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为刘国峰而妒忌，还是为阿民？
她烦躁不安，她阴晴不定，她发脾气，她可以为了芝麻绿豆的小事跟若曈吵……尤其是，当爱美有一次约了她出来谈谈，爱美红着脸说：“若晴，我曾经以为国峰喜欢的是你！上次在河边，我们好多人都隐约听到国峰向你表白……不过，也可能是我听错了，是吗？”
“当然”若晴答：“他怎可能向我示爱？我是绝缘体，我不会动情的！就算会，我一定是昏了头，把他当成了阿民！”
“若晴，我真的好爱他！这是我第一次动心，我觉得，他也深爱着我的！是不是？”
若晴已确定刘国峰转爱黎爱美了，她想一笑置之，无奈，她做不到。她讨厌这种感觉，她告诉自己：若晴，你做对了，因为你没资格谈恋爱！你别害了别人，你不可以动心，不可以！
这天，若曈走进房间，看见若晴正在涂写。若晴看见若曈进来，忙把纸张揉成一团：“姐姐？”
“阿晴，最近你怎么了？”
“什么怎么了？”若晴逃避着。
“你的行为！”若曈坐在她对面：“最近你很不对劲，你自己知道吗？你变得好暴躁，你心里不平静，你害怕跟我讨论刘国峰，甚至……”她小心翼翼地：“讨论黎爱美！”
若晴叫：“我哪有？”
“你是的！你害怕面对他们，接触他们，甚至谈论他们！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？”
若曈一字一眼说：“你爱上了刘国峰！你在妒忌！”
“我没有！我才不希罕刘国峰！我不会动心的，谁爱上我就倒霉！”
“为什么呢？”
“因为……因为……”若晴眼底里闪过一抹冷峻：“因为我是只魔鬼！”
“也许，会有人爱这只魔鬼！”
“但是，魔鬼绝对不会爱这人！”
若晴的严肃表情，令若曈打了一个哆嗦。不知为什么，对于妹妹这句话，她感到一股冷飕飕的凉意，以及挥之不去的不祥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