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回
瑞红见棺材已经钉严,里边也没声响了,也就不再害怕了。但是却又伤心起来,一头扑在棺材上,哭泣起来。
桂姐从茅房小跑而来,进屋没有注意棺材,只见瑞红趴在上面大哭,便说:“别哭了。哭也活不了啦,快到房里去吧!”
瑞红答应一声走了。
桂姐见屋里没人,便走近棺材低声叫道:“亚奴,亚奴,你想吃什么?”棺内没有应声。她又问,“你说话呀。”
她话没说完,郎青一步跨进屋里,“你跟谁说话?”
桂姐说:“我问亚奴想吃些什么?”
“别吃了,吃多了要屙呀!”说话间,郎青才发现棺材钉死了,便“啊”的一声扑向棺材,拼命地扳那棺盖。扳不开,又找来斧头使劲撬。他哪里知道,光那长长的钉子,王点一口气就楔进去十八个,这会儿他力气再大,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。话又说回来,就是他把棺材劈开,人也早挺尸了。
郎青一看没救了,绝望地瘫坐在一旁,“哇”地一声,便嚎啕大哭起来:“亚奴啊亚奴,你死的好苦呀!”
桂姐听他喊出亚奴二字,唯恐外人听见泄露了机关,便遮掩说:“你痛糊涂了吧,哭外甥怎么喊亚奴?”
郎青一怔,自知失口,立即停止了哭声,好象发疯一般,质问桂姐说:“是谁主谋棺材落钉的?”
桂姐说:“我一直守在这里,没人落钉。想必是瑞红趁我解手的工夫……”
她话没说宛,郎青拔腿就走,去问瑞红。
瑞红一五一十地述说一遍,气得那郎青两眼冒火,跑回来趴在棺材上大哭一场。“好你个王点哪,我与你无冤无仇,你不该害死我的亚奴,我不杀你死不瞑目!”当然,这是他心里的话,只是没有说出口来。
事情既然落到如此地步.郎青只好忍气吞声,雇来僧道,念了七天经,出了个大殡,才算完事。可他心里总觉得不杀王点就咽不下这口气,便在外头弄来一包毒药,拿回来,准备暗下毒手。
再说瑞白在花园里东跑西窜,无处躲藏。正在着急之际,忽然发现一个养鱼池,旁边有棵冬青树,枝叶十分茂密,而且枝干斜伸在鱼池之上。
“嗯,我不免爬将上去,也可暂避一时。”他使尽平生之力,好歹爬到一个枝丫上,趴在上面,四肢酥软,上气不接下气,呼呼直喘。
这花园到底是谁家的?原来这吴家滩庄内有家员外,姓吴名端字方正。花园就是他家所有。这员外因为没有儿子,就南寺烧香,北寺念佛,修桥铺路,惜老怜贫,广行善事。为了求子,还修盖了一座长春寺。
吴员外虽然膝下无子,却倒生下一个女儿。他女儿出生之时,适逢天降大雪,所以起名就叫瑞雪。这瑞雪不仅长得美丽,而且诗词歌赋无一不通,琴棋书画无一不晓。员外待她如同掌上明珠一般,一心要择个才貌双全的人物为婿。
如今女儿已年交二八,尚未许配人家,吴员外心里着急茶饭无昧,寝卧不安。这日,吴员外和夫人唤过女儿瑞雪,来到花园,赏花饮酒。
瑞白藏身的冬青树不远,正对着吴员外。他肌肠辘辘,竟一时失手,“扑通”一声掉进鱼池里了。
吴员外一家人,正在亭子里饮酒闲聊,猛听一声巨响,循声望去,不觉大惊,叫道:“吴存,有人落水,快快打捞。”
吴存闻听,不敢怠慢。他急忙奔向鱼池,将落水者捞将出来。
员外一看是个女子,遂又吩咐秋霜说:“你快领这位女子,去将衣服换好。”
秋霜闻言,便领瑞白来到前宅换衣。她见瑞白冻得浑身打战,急忙上前帮他解带宽衣。
瑞白哪肯让她动手,连忙谢绝说:“我自己换来,不劳姐姐费心。”
秋霜一看也不好勉强,只得退到一边。
瑞白见秋霜站在一旁,确实不便脱衣,遮遮掩掩,故意磨蹭着。
秋霜见状催问说:“你怎么还不更衣?”说着又要替他解扣子。
瑞白后遇一步说道:“你别动手!”
秋霜吓了一大跳,眉头立时拧了个大疙瘩,问:“你这是怎么啦?”
瑞白一看瞒不过去,只好照实说:“实不相瞒,我原本就不是女子。”
“啊!你是个男的?”
“不错,正是。”
“好哇!你男扮女妆。分明不是好人,待我禀知员外。”说罢,转身要走。
瑞白一步抢上前去,两手一伸,挡住她的去路。
秋霜毫不示弱地说:“闪开!”
瑞白一时无可奈何,“扑通”双膝一跪,“大姐息怒,男扮女妆,非我自主,实为继母所害。”
“这话怎么说?”
“继母存心不良,用毒酒害我一死,更换女装,填进棺材扔到了荒郊野外,也许是我大难不死,复又苏醒,不期又被不肖之徒劫到此地,立逼成婚。歹徒见我并非女子.便恼羞成怒,将我扔到花园之内,才落到这般地步。还望大姐高抬贵手,放我出去,终生不忘您的大恩大德。”他说着连连磕头。
秋霜心软,不由落泪,双手搀起瑞白说:“小相公不必害怕,我家主人吴员外吃斋念佛好行善事。你既是落难之人,他定会搭救于你。”
说完秋霜便大步流星地来到花园,见了员外禀报说:“员外爷,掉进鱼池的那个人并非女流之辈,原来是个少年书生。”
吴员外一听心中纳闷,心想,其中必有缘故,遂向夫人说:“你等暂且回避,待我会会此人,问明原因。”
吴夫人与女儿瑞雪回到了前庭。员外吩咐秋霜,“快去取来上好蓝衫与那人换上,带他前来见我。”
秋霜应了一声“是”,便去前庭拿了一顶方辔,—粹蓝衫,—双云靴送给瑞白,“快快换上,员外正在花亭等你说话咧。”说完,她退出门外立等。
瑞白换好蓝衫,走出门来,向秋霜作了一揖,说道:“多劳姐姐带路。”
秋霜搭眼一着这书生,简直不敢认了。
瑞白上前施一礼低声问道:“见了你家老爷,我该如何答话,还请姐姐指教。”
秋霜说:“见了员外,实话实讲嘛!”说着,她便将瑞白带到花亭。
员外一见瑞白,果比前番大不相同,连忙起来迎按。施礼坐下之后,含首问道:“小相公家住哪里?姓甚名谁?为何落在我家花园,掉进鱼池内的情由,还望叙说明白。”
瑞白听了便站起身来,向吴员外答道:“晚生既蒙老伯父相救,如同再生父母一般。老伯父垂问,怎敢隐瞒。晚生姓白名玉,祖上江都县白家窑村。只因继母存心不良,蓄谋陷害。那日继母备下药酒,将晚生毒死,改扮女妆,盛殓棺内,抛至荒郊野外。所幸晚生大难不死,为一白发老丈相助,落于伯父嗣内,方蒙搭救。似此救命之恩,没齿不忘,敢问老伯尊姓高名,日后也好图报。”
员外听罢瑞白这番半真半假的话,信以为真,心中分外高兴。“敝人姓吴名端子方正,世居小村吴家滩庄。白相公既遭不幸,有家难归,就请相公暂屈尊驾,住在舍下,日后再作计议如何?”
瑞白正愁无有安身之地.一听员外劝留,喜出望外,便大礼参拜说:“多蒙老伯不弃,晚生感恩不尽。”
员外急忙扶起瑞白,又命吴存把酒整上,两个人推杯换盎,说古论今,谈笑风生,畅饮多时。
员外心下暗想,白相公才貌兼全,实在难得,若与女儿结为鸾凤,当是如愿以偿.只是这婚姻之事,他怎好出口?
又饮一会儿,老人便令吴存送瑞白出房安歇,自己快步回到前庭。一见夫人女儿,他便哈哈大笑起来。
吴夫人同道:“员外,何事如此高兴?”
员外则把瑞白说得天花乱坠,把有意将女儿许配与他,又苦无牵线人的心事说了一遍。
夫人一听,“这事不难。”回身叫过秋霜,让她去作媒。
秋霜奉命来到书房,见了瑞白说道:“相公大喜!”
“喜从何来?”瑞白莫名其妙了。
“是这么回事。我家员外膝下无儿,只有一个女儿,名唤瑞雪,今年一十六岁,还没许配人家。员外和夫人看你怪好,有意招你为乘龙快婿,不知相公愿意不愿意?”
瑞白一时紧张起来,无言答对。
秋霜还以为他是害羞呢,便补充说:“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,这是天经地义的事,你害的哪门子羞呀!”
瑞白叫她这一激,心情更加紧张,越发不安起来。
秋霜一看也急了,“你不开口,我怎么回去交差呀!”
瑞白被逼不过,到底开口了,“大姐,不是我不肯开口,只是不知你家小姐人品相貌如何?”
“这个,你放一百个宽心,就怕我说出小姐的人品相貌来,你就坐不住九龙庭了!”接着,她就把瑞雪的人品相貌,才华爱好,说得详详细细,头头是道。惹得个瑞白心花怒放,
眉开眼笑,满口答应了这门婚事。
秋霜跑回上房报与员外,员外心中大喜,急忙来到书房见了瑞白。瑞白当面谢亲。
吴员外遂即吩咐打点花烛,拜堂成亲。
瑞白一听急忙跪阻道:“小婿有志在先,要得洞房花烛夜,须到金榜题名时。”
员外闻听心中大喜,“贤婿既是有志立功名,敝人也不好相强。只是此处非读书之地,离此十里有一村庄,叫做务业村,那里景致宜人,甚是幽雅。贤婿若是不嫌,去到那里就读如何?”
瑞白躬身说道:“小婿遵命。”
当下,员外吩咐吴存陪同瑞白到务业村去了。谁知,瑞白一到务业村,一时不慎,竟又无端引起一场灾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