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不过那幅油画,可大的很哪!足足占据住了整个橱窗。当我经过时,心中虽好奇,然而却不敢靠近。
看着酒红色烫金边的招牌挂在店门前,用黑色字体整齐地写着三个字\"傀儡屋\",这到底是哪一种类型的商店?
-它是一家商店吗?这样的外型实在看不出里头到底是在卖啥葫芦药哩!如果照店面的字来推测,应该是贩卖手工娃娃之类的玩意吧?
就是那种四肢被类似钓鱼线的丝线给綑绑住,然后另一端固定于两片交缠成十字型的木片或塑胶片上。我是没实际亲眼看过傀儡娃娃,不过从电视上对它的认知应该就是那模样了。
我站在那家商店的对面,隔着一条小马路,努力地想找出这家商店有可能会透露出来的蛛丝马迹,然而经过三十分钟,我还是一无所获。
或许你会认为,拜托~既然我都肯浪费三十分钟,也就是一千八百秒的时间,何不乾脆一点走进去一探究竟,省时又一目了然。
问题是,我是一个很谨慎的人,而且是一个很谨慎的女人,再加上我是一个充满年轻气息的谨慎女人,我必须也有责任不让自己涉及在危险场所里面。
这一切的顾虑,不是因为我家很有钱,或是我有价值上万的身价!就是因为我来自小康之家,又刚与父母闹脾气,如果我此时遭遇类似绑架般不测之事,或许家里那两个自私的家伙会因此谢天谢地,我可不想让那两人这么称心如意!
那你或许又会说,既然这么顾虑东顾虑西地,乾脆一走了之去,省去这些麻烦算了。但是,我偏偏又是那种充满年轻气息而谨慎却拥有那该死的好奇心的女人。
因为好奇,越故作神秘的事物,我越要去把它厘清。这纯粹只是不想让自己晚上因此失眠。
我的眼睛像只猫般地转着这家店,在心里哼起任贤齐的那首招牌歌曲:
\"我左看右看,上看下看~我想了又想,我猜了又猜~\"。
当我回神过来时,发现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孩。
这名男孩与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,所谓的适当的距离是不会太远以致让我知道他的存在,然而又不会太近以致让我感到有压力;
我很想知道他长的什么德性,不过在那种状况下,我只能保持眼睛的活动,以及手势交叉的变换姿势而已。
就这样,我又多了一项好奇,就是身边的这个男孩。
比ㄍ一ㄥ,这是我最擅长的事情。所以我又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情,与那家伙这么对峙着。
他不动我就不动,他不吭声我也就当哑巴。就算这样到天暗,我也无所谓!
我什么都没有,没钱没事,只有闲!
\"你说\"
嘿!那家伙还是先开口了!这表示我胜了!我开始得意在自己所假想的游戏。
\"你说这家店到底卖的是啥葫芦药?\"
那男孩的声音清清脆脆地,一个男孩声音若是可以引起别人的好感,那么他的面孔就不必太去期待。因为上帝是公平的吧?!
所以我马上在心里假设了他的长相,虽然有一点失望,但是听在他声音令人舒适的份上,我决定给他一点时间。
-反正我真的无聊的很哪!
\"我不知道!但是如果里头是牛郎窟或娼寮,我倒觉得这样的设计很另类!\"我不是故意要言语耸动,我只是想测验这男孩的层次在哪!
\"我倒觉得如果里头卖的是烧给往生者的纸娃娃,那就有意思多了!\"那男孩笑笑地说着
无论他的长相,如果他开口,我一定会答应跟他作朋友。
\"不知道店老板长什么样子?\"那男孩彷佛自问自答般地
我还是决定不回过头看他,只是在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。
\"你作过坏事吗?\"他突然这么问我
这个问题真的差点让我转过头去了!
不过,很抱歉,他遇到的可是坚守理性的个中高手,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地被言语给煽动呢!
\"例如?\"我开始会意,这又是另一个游戏。
我的眼角看见那名男孩子倾身拾起一样东西,开始把玩在手里。
\"例如拿石头丢橱窗啊!\"男孩子虽然说的笑笑地,可是我却可以感觉到他是认真地!
\"要不要试试?\"见我不言不语,那名男孩的语气开始充满了挑衅。
\"如果橱窗是用强化玻璃作的,你就算拿棒球棍敲也敲不破!\"我讪讪地反击
\"我看的出那只是普通的玻璃而已!怎么?不敢啊?\"
我最讨厌被人看不起,这让我想起国中时候,我阿爸在看我成绩单时的表情,一副看我不起的神情!
于是我二话不说,也低身去拾起脚前的石头。
\"哈!那种小石头砸到脚也不会痛!这种还差不多!\"那名男孩说完,拉起我的手,塞了一块东西进来。
我必须承认,当我看到我的手里躺着一个大砖块,真的有点愣住了。
当我还没会意过来时,那名男孩又拉着我的手臂往那家店走近。
这家伙是认真的,还是只是在吓唬我?!
在迟疑之间,我被他拉到了橱窗面前。而他的容貌完整地反射在橱窗前。
这让我像触电般地猛然回过头,实实在在地直视着他的脸。
我实在找不出言词来形容他的外貌,他的外貌实在太出乎我的预料。
让我这样解释好了,当你只预期这次的期中考有六十分低空飞过就好,然而当接到成绩单时,上头却是打着九十分的高分过关,那种心情其实有点怪异且不真实地!
而我看到那名男孩子的面孔就是这种感觉!
\"快!发什楞?用力给它丢出去啊!\"
我先声明,我一直以来,确实是很有理智的!不过在下一秒我即将作出的行为,却与所谓的理智完全无关!
我就像被他的面孔给催了眠般,如同一只傀儡娃娃,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。
直到橱窗\"破\"!一声地响起,我看着四裂的玻璃,我才惊觉自己的失常行为。
这时我听到店门铃响起,我知道里头的主人即将要出来了,在我转身打算拔腿之际,那名男孩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。
我越是挣脱越是被他紧紧禁固住。
我还没弄清状况,便瞧见一个女孩从被推开的店门里走了出来。
她束着马尾,ㄒ恤配着牛仔裤。与其说她美,倒不如说她很有灵气!
说不出原因,只是一种直觉,我认为眼前的女孩跟捉住我的这个男孩,彼此一定有关联!
\"我帮你捉住现行犯了!\"男孩子用另一只手指着我,开心地对着那名女子说。
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:如果我能全身而退,我一定要离这家伙越远越好!-如果我能全身而退的话!
\'
\"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?\"听到这里的巧巧,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。
坦白说,关于那天的那个行为,我到了至今仍无法去理解。
为什么向来理智的我,却这么轻易被一个陌生男孩给煽动?!
是因为他的姣好相貌吗?不过我向来不认为自己是这么一个肤浅的人!
在少羽身上,潜藏着一种特殊的魔力,让人无法去抗拒。
最糟糕地是,少羽十分了解自己的这项特殊魅力,也从不去隐藏,反而善用的十分彻底。
现在回头想来,尽管他已不存在了,变成一具屍体了,我还是依然会因他感到颤栗。
\"然后呢?\"巧巧问
从她一脸兴致盎然的表情,我知道她已经逐渐对这个故事着迷了─如同我当初初识这五个人的心情。
不过,巧巧,你别急!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!
我被那名美男子半拖式地拉进了屋里的玄关。放眼望去,是条舖着红桧木地板的长廊。
两边的米白色墙壁挂着一幅接着一幅的油画,在一盏盏投射灯下显得发亮。
那名少年拉着我直直走向尽头,让我无暇去审视墙壁上的作品。走道尽头,视野忽然变得宽广。
I字型的空间设计我到很少见到呢!
这里头的装潢还真是充满八零年代的奢华拜金气息。一组客厅式基本款的红茸布沙发坐落在右手边。沙发下头舖着纯白色的羊毛毯。一座酒红色如古木长方宝箱被置放在沙发中间。看来他们是把这玩意当作茶几。头顶上的灯饰彷如在拍中古世纪的电影里才看得到的吊灯。
不过不知是谁的巧思,在上头挂满了七彩夺目的假宝石。这样的室内装潢到底要花多少钱啊?
\"是雀儿弄的!很有创意吧?\"
那男孩见我的目光停在那盏吊灯上,指了指那个绑马尾的女孩,开心地说。
\"先坐下来再谈吧!不过上地毯前,请记得脱鞋!哦!我是为你好,这地毯可比那扇玻璃昂贵好几倍喔!\"他眼里充满笑意地对我说
如果可以,我真想一拳把那个男子的脸揍的粉碎,─只要我下的了手的话!
见那名男子大刺刺地把自己抛向右边的双人沙发,我冷冷地脱下脚上的球鞋,在他对面的三人式沙发坐了下来。
\"有没有想喝什么饮料?\"屋里的最角落传来那个绑着马尾的女孩的问话。
我转头望去,她此刻置身在另一边角落的吧台里,正卷起衣袖。
在她左手边有一个宝蓝色的旋转梯,我想那是通往二楼的连接处吧?
我发现在她身后的那面墙壁,贴满了马赛克小磁砖。
看似凌乱毫无规律,然而坐在房子正中间的我,却隐约看见一副皇冠图形。
\"你听过视觉传达艺术吗?近年来很盛行喔!那幅图是雀儿最喜欢的普普风格!我可是花了三天三夜陪她把那皇冠给搞定!\"那男孩的语气与其说是抱怨,到不如说是在炫耀。
只是我无法弄清,他到底是在炫耀那面墙壁?还是在炫耀有参予那项艺术作品的自己?还是那个被他唤之为雀儿的那名女性?
\"我要喝可乐!\"那男孩登时像个对母亲撒娇的孩子的,对那个雀儿嚷着,接着像想到啥似地回头问我:
\"你呢?你要什么?\"
\"白开水不用了!我不渴!\"我小心且谨慎翼翼地答。
面对现下的局面,我推判自己是遇上类似金光党这类的人了!
先是骗你上勾,然后打算要狠敲一笔。我一想到自己即将为那块大玻璃所付出的代价,头皮就阵阵地发麻!
现在身处敌境,说不定喝了他们一杯白开水,等回就要掏出千元钞来付账了!
\"可乐!\"雀儿从吧台里走了出来,双手各捧着两杯饮料,一杯放在那男孩面前,一杯放在我面前。
接着她推开男孩置放在沙发上的脚,然后在他旁边也坐了下去。
我直视着眼前这两个陌生人,当然,对他俩而言我也是陌生人一个!而且还是那种莫名其妙砸了她店里玻璃的陌生人!
坐在我面前的这一男一女,简直就像是电影中才会存在的人物,而且还是饰演主角的那类型。
虽然他俩身上散发出同样的气质,然而我的直觉认为,他俩虽然有关联,却不是情侣!
雀儿拿起挂在她颈上的小铁盒,掏出一根细长的烟,点上,吸,吐,随之轻烟弥漫在我眼前,我闻到了淡淡的薄荷味。
\"你为什么要砸我的玻璃?\"雀儿问我。
我在她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反应,这让我很没安全感。我习惯去解读对方脸上的表情,然而再判断自己该说什么话。
我曾考虑过要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,也曾想过要将罪名死咬着那名男孩不放。
但是那个雀儿似乎对被砸的玻璃并不感到震惊或生气,依照这种局面看来,这一切好像都在他俩的计划之内,摆明要狠敲我一笔!
我除了自认倒楣,还能有什么选择性?
\"说吧!我必须赔偿多少钱?-不过我本身没什么钱!\"我开门见山地坦实告之。
我的这句话让那个男孩扑斥地笑了出来,似乎我的说法让他觉得很可笑。
\"那块玻璃其实也没多少钱,多少钱对我而言也没有意义!因为没有意义所以我不在乎!不过我在乎的是,你为什么要打破我的玻璃!\"
我竟然在雀儿的微笑中看到亲切的善意,我想这应该是我的错觉。
虽然是我的错觉,但是我发现我对眼前这名女孩开始有了好感。因为有好感,我决定软化我的态度。
\"我真的很抱歉砸了你的玻璃,但是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,我实在也是答不出个所以然来。不过以结局而论,我确实是砸了你的玻璃!我愿意道歉!对不起!\"我认认真真地说。
我真的是很诚恳的!如果他们知道我自从进入青春期后,就未曾再说过\"对不起\"这三个字,就可以理解我真的是很有诚意及诚心去道歉的!
我说了对不起,在上一秒。而接下来的目前这一秒开始,空气中开始浮动着静默。
再下一秒,只见那名男孩从沙发坐起身,拿起眼前的可乐开始猛喝,然后是他咬碎冰块的声音,喀拉喀拉,喀拉喀拉,喀拉喀拉!
\"好了,你不要再咬冰块了!还不跟人家道歉!\"
雀儿说这句话的对象并不是我。因为我并没有去喝眼前的饮料,当然也就不会咬着冰块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。
见我一脸茫然,雀儿微笑地说:
\"这家伙喜欢捉弄人!总是在路上随意整人!如果有吓到你,真的很抱歉!\"
\"可是玻璃\"
我有点,不!不是有点!我简直被眼前的转变搞的毫无头绪。我好像登时变成整人节目的特别来宾。
\"那种玻璃就算被砸个十次,雀儿的心还是不会疼一下地!倒是你,这么乾脆就认帐,没-个-性!\"那个男孩的神情似乎表示着这场游戏让他玩的不是很尽兴。
\"臭少羽,你才莫名其妙!没事干嘛找人砸我玻璃?\"雀儿虽然一脸怒意,不过可看不出她在不开心哪!
这两个人开始若无旁人般地在我面前逗起嘴,我看着这画面,一股莫名火登时由然升起。
但是我在不爽什么?不爽把我当白痴耍的这俩人?还是懊恼自己像个白痴?
我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,把自己的球鞋给穿起来,打算帅气式地扬长而去。
\"咦?你要上哪去?\"那名男孩的声音从沙发上传过来
我不答也不应地,急速通过直廊,开了门拔腿就跑了。
\'
\"玟琦?你放学啰?今天怎么这么早?\"
阿母的问话从楼梯口传上来,我却没那个心思去回应。
一甩门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二话不说地把自己抛入床被底。
一颗心还是蹦蹦跳跳地,不过总算找回安全感了!
现在冷静回想起整个下午所发生的事情,还真是荒谬至极。
那个\"傀儡屋\"到底是作啥地?由当时我所见的,应该是间画廊吧?
不过如果现在要我对那家店作个介绍,我会说:\"那是一家疯人院!\"
难道不是吗?先是那个男的怂恿我砸破玻璃,然后在我砸了玻璃后,那个女的却跟我道歉!
这不是神经病的话,我看他俩也正常不到哪里去?
不过,由于我是一个会自省的人,虽然我不常道歉,然而我真的会常常自我反省。
所以在今天这个砸玻璃事件中,我发现我的人格潜藏了一个不安分因子!
当那块玻璃四碎时,我的心情异常地处在雀跃点!兴奋异常的雀跃点!
这样的破坏行为,让我与自我的黑暗面有了初次的接触见面!
我彷佛听见安装在我心脏内的那颗警笛,开始鸣鸣作响:\"危险!危险!\"
然而我内心深处,有某一样东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