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里有风呼啸刮过。
江玄瑾神色微微一怔,像是要掩饰什么般避开了她的视线。
他声色冷冽:“公主这话从何说起?”
“你怎知我碰艾草起疹?”韩芸汐凛声问。
江玄瑾默了片刻,才平视前方道:“江某房间里有本手记,上面记载着公主的种种喜好与特质。”
那是失忆前的江玄瑾记的,足以见当时他对她用心至此。
韩芸汐愣住了。
半响,她不可思议地抬眸,声音颤抖。
“所以……你已经知晓自己曾经有多爱我,可你还是选择沈倩儿……是吗?”
江玄瑾不言。
便算是默认了。
韩芸汐眼底希冀的光一瞬暗了下来。
江玄瑾心便一缩,他强行移开目光,冷冷道:“即便这样了,公主还是要继续留我在辽北吗?”
韩芸汐浑身一颤:“你想如何?”
江玄瑾闭了眼,向她双手抱拳拱手请求。
“江某恳请公主网开一面,让我与妻子回中原!”
锥心之痛中,韩芸汐攥紧手:“……三月之期未到,你还不能走。”
说完,她迅速转身离开,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。
身后的江玄瑾神情冷凛,许久未动。
韩芸汐几乎是在躲着江玄瑾走。
直到这日,沈倩儿找上门来求见。
韩芸汐沉思许久,还是应允了。
沈倩儿一进门,便又是下跪请罪:“听说夫君因为我顶撞了公主,我特意过来替夫君向您赔不是。”
韩芸汐看着她那怯弱神情,一阵厌烦便上涌。
她没叫沈倩儿起身。
就这么冷冷俯视着沈倩儿,直看得沈倩儿浑身开始僵直。
韩芸汐才淡淡道:“既然你主动提了,那便说说吧,为什么要说谎?又为什么要装病?”9
沈倩儿浑身颤抖起来。
韩芸汐冷冷一挑眉,正要再说什么。
就见沈倩儿竟倏地磕起了头!
她边磕,边凄声哭道:“韩公主,倩儿求您,将夫君还给我好不好?”
“您是辽北王储,要什么有什么,可我一介孤女,除了夫君什么都没有了!”
“而且,您明知夫君留在你身边有多么痛苦,求您了!求您了!您要真的爱他,就放我们走吧……”
沈倩儿如同陷入疯魔般的架势让韩芸汐都愣住了。
她俯视着脚边的沈倩儿,问:“可若他以后恢复了记忆呢?”
“不会的!”沈倩儿猛然抬头,流着泪的眼睛亮得吓人。
“他永远都不会记起来的!”
这一眼,韩芸汐蓦然背脊发凉,一个猜想窜入她天灵盖。
她倏然起身,咬牙质问:“他的失忆是不是和你有关?!”
沈倩儿来不及遮掩,神色便是一慌。
韩芸汐立即抽出弯刀架在她脖颈上。
刀锋逼人,沈倩儿吓得几乎语无伦次:“救下夫君时,他、他伤势太重,我便在他药里加了忘、忘忧草!”
忘忧草疗伤效果强大,却被列为禁药,只因它的副作用就是会让人彻底忘却前尘!
韩芸汐脑中一片空白。
她从未料到,江玄瑾失忆的真相竟是如此!
她僵硬收回弯刀,看着哭得发抖的沈倩儿,心底一片麻木的刺痛。
江玄瑾从门外闯进,见此情景目眦欲裂,当即便冲了进来。
“公主!内子刚病愈,又怎么得罪了您?若您要杀她,便请先处决在下!”
他护在沈倩儿的面前,以敌对的姿势看着韩芸汐。
韩芸汐的心早已痛到麻木,眼眶通红。
“江玄瑾,沈倩儿刚刚说,你的失忆是她造成的,这事你知道吗?”
沈倩儿回过神来,恐慌地拉住江玄瑾的衣角,哀泣着辩驳:“不是的,夫君,我不是故意……”
“我知道!”
江玄瑾倏然出了声,握住沈倩儿的手,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。
他抬眸看向韩芸汐,语气漠然:“我知道我失忆是倩儿用药过度失手造成的,但是我不在乎!”
“……什么?”
韩芸汐彻底怔住。
江玄瑾神情冷彻:“我也知道我跟你之间有过一段很美好的记忆,或许当初在辽北的我的确很爱你,从那些手记上记载的点点滴滴都能看出来。”
“然而那段记忆对现在的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!我对它毫无实感,我就算看了那些手记,也并不想记起来。”
“如今的我确定,我根本就不爱你,所以我不在乎!”
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化做锋利的刀刃,一刀一刀刺入韩芸汐的心脏。
直刺到她的心彻底血肉模糊。
眼前一片模糊,她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:“万一呢?等将来有一天,你突然记起过往后悔了呢?”
“江某绝不后悔!”江玄瑾坚定万分。
这一刻。
韩芸汐终于死心。
她终于明白,她的爱人死在了那悬崖底,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。
风从门口刮进来,掀乱她的发丝,也冻结她心口最后一丝暖意。
在这凛冽的寒意中,韩芸汐绝望地闭了闭眼。
眼泪划过她苍白脸庞,倏然滴落在地。
“好,江玄瑾,你记住,今日是你亲口说的绝不后悔!”
“日后你若是要再回头,我也绝不会原谅你!”
看着那滴泪,江玄瑾浑身一怔,心口猛然抽痛起来。
但随着沈倩儿一句:“夫君……”
他还是冷声吐出:“好!”
得到答复,韩芸汐立即取笔落字。
旋即,她将墨迹未干的信纸扔向江玄瑾,神色冷凛。
“你要的自由,我给你,明日你便和你的妻子回中原去!”
那纸轻飘飘落下,掉在江玄瑾的脚边。
最上方赫然只有两个字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