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杭看我盯着手机怔怔出神,低头问道:
「阿黎……你是不是还在为上次复赛失利懊恼啊?」
「啊?」
我反应过来。
他说的是上次在英国举行的世界古典舞第二轮。
进入复赛的本身都是领域内颇有建树的青年舞者。
我和孟杭合作,进入了决赛。
但是排名只有第三。
评委给的建议和孟杭叔叔一样。
「女舞者动作无懈可击,但是情感方面嘛,好像少了一些……男搭档受伤那一块,你应该痛苦、惊慌、害怕,这里的情绪冲击呢?我看不见。」
「我是不是拖了你的后腿?」
合作比赛中,一个人发挥得好,另一个人发挥糟糕。
糟糕那个应该心有愧疚。
这是社交礼仪。
我哀叹一声,努力表现出我这种愧疚和自责的心情。
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情绪表演有进步。
孟杭一下站起来,慌忙地摇手:
「不是的不是的,阿黎你别这样想,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!」
他站得太急了。
地板上不知道被谁洒上了酒水。
吧台上的瓶子哐当掉下来,砸在了他的腿上。
碎玻璃划伤了他的腿。
出现一道有些狰狞的伤口,血一下子涌了出来。
对于一个舞蹈演员来说,腿绝对是身上最重要的地方。
腿坏了,整个职业生涯就全废了。
我的心咯噔一下。
一种很奇怪的感觉。
「孟杭,你……你、你得去医院。」
我的嘴唇哆嗦一下,说道。
11
我开车匆匆把孟杭送去了最近的人民医院。
一路上,他的嘴就没闭上过。
「温黎,我就没见你这么着急过!」
「你是不是担心死我了?」
一直到医生把他接进诊室,他哇啦哇啦的声音才终于从我的耳边消失。
世界清净了。
我坐在外面的长椅上,复盘回忆着刚才胸腔里面产生的情绪。
好像很久很久……没有再为一个人着急过了。
悲伤、焦虑、欢喜、不安……
好几年前,也曾经是组成我本身的一部分。
那时候,发生了什么事情?
好像是一个人伤害了我。
我大崩溃,透支了所有的情感。
我坐着的长椅刚好对着电梯。
好巧不巧。
这个时候,电梯叮的一声——
在我面前打开。
岑疏和那个我以前资助的女孩一块走了出来。
哦,对了,我想起来,她叫胡秧。
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楼层,电梯是从八楼下来的。
八楼。
妇产科。
这个姑娘不是他三叔的未婚妻吗?
什么豪门纠葛,恩怨情仇啊?
弄不清,弄不清。
我懒得想了。
看到我,岑疏的脸色一变。
他往前快走了两步。
把胡秧甩在了后面。
还是胡秧咳嗽了两声,手扶在肚子上,小声叫了岑疏的名字。
他才回头。
一边说话,一边比着手势动作。
「你一个人应该能回去吧?」他的声音很冷淡,「以后有事情拜托给我叔打电话,他不接的话还有助理。」
12
岑疏直直地向我走了过来。
「你身体怎么回事,为什么会来医院?」他劈头盖脸地就过来问我。
我虽然觉得没必要向他解释。
还是摇了摇头。
「朋友受伤了,陪着过来。」
他像是松了一口气,坐到了我旁边空的位置,轻声说:「你没事就好。」
不过话说回来,这家人民医院,也是我在国内时诊疗心理问题的医院。
我和这里的心理医生一直还保持着联系。
他会时时观察我的身体状况,给出药物指导。
岑疏坐下来后,我们两个人默契地沉默了一会。
我以为他终于可以像一个死人一样安静了。
然而他还是说话了。
而且说出来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。
「温黎,你别多想,我和她根本没关系。」
他忐忑地看着我,声音夹杂着一丝紧张。
「我这五年,根本没和胡秧联系过。」
关我什么事,和我解释这些干吗?
我随口敷衍了一句:「哦。」
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:「直到最近一个月,我三叔在国外出差,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。我爷爷特别重视,听说我和胡秧认识,非得要我抽空帮一下忙。」
我看着天花板:「哦。」
他低着头,仿佛鼓起了很大勇气,斟酌着说:
「我听说,你当年看到了我手机里的那段对话……」
「哦哦。」
不管岑疏对我说什么。
我全部用哦哦哦哦来回答。
终于,他好像被激怒了。
猛地抬起头,一眨不眨地看着我,眼眶隐隐泛着红。
「温黎,你除了会哦哦之外,还会什么?」
「啊啊?」
「你一定要故意表现得这么冷漠吗?」他抓住我的手腕,声音都是颤抖的。
「明明,我以前和别的女生说话,你会生气、会不满。」
「我忘记答应你的事情,你会发脾气,一整天都不和我说话。」
「我熬夜坐飞机从美国回来看你的舞蹈比赛,你拿奖后从台上飞奔下来到我面前的样子,我一辈子都不会忘。」
他不停地翻拣着过去发生的事情。
好像这个样子,就可以证明我们以前有多么好。
甚至是,多么相爱。
他说:「温黎,你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。」
可我只觉得无聊。
无聊又倦怠。
我说:「哦,是吗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