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泗从来稳重端方。

生平第一次失态。

她的话好像化作了一根根细丝，缠得他密不透风，心如刀割。

他压下心慌，凝眸望着余枝的方向，劝道：“一旦攻城，楚家军背信叛乱的骂名就再也洗不掉了！”

隔空遥望。

余枝却冷笑一声，楚家军就是太重情重信，才会被皇城那群道貌岸然之徒欺压至此！

凝着贺泗的眼，她抽剑高举：“众将士听令！”

“是！”

“即刻攻城，斩杀贼子！为将军报仇！”

余枝话落，众将士皆奋力嘶喊：“为将军报仇！”

悲恸的喊声震耳欲聋，响遍整个皇城！

收城的侍卫吓得两股颤颤，都握不稳长枪。

长年待在皇城，从未经历真正厮杀的皇城军怎么可能是楚家军的对手。

楚家军，但凡活下来的人，哪个不是从阎王殿闯过来来的？

城门上，守城将士看见白压压的一片人冲来，也吓得腿软，冲一旁的贺泗道：“国师，快想办法啊！”

副将建议：“国师，擒贼先擒王，您的箭术百发百中，不若即刻射杀叛贼余枝！”

贺泗冷着脸，却一直没动。

确切的说，从余枝下令攻城的那一刻起，他就彻底怔住了。

这个余枝，他太陌生了。

可她分明确实是余枝。

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？

“国师！叛军冲过来了，来不及了！快射杀余枝！”

贺泗却置若罔闻，直到守城首领下令，“来人！上箭雨！全力射杀叛军！”

“住手！”贺泗本能阻止。

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，乱箭下去，恐会伤着余枝。

“国师，再等下去，我们就祭他们的长枪了！”

贺泗有遥遥望了余枝一眼，沉声吩咐：“速派人护陛下转移，皇城区区几万禁军不会是楚家军的对手。”

随后他抬手引房信号弹，召集瞭望殿弟子。

做完这些，他拔出剑，竟然飞身跃下城楼！

“国师！”

余枝亦看到了信号弹，她也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。

“拿弓来！”

她挽弓对准那个在箭雨中行动自如的男人，脑海回想起当初他挽弓射杀她的场景。

那日，他也是这般，白袍蹁跹。

他为了救季灵芝选了她死。

最后，又为了包庇季灵芝，判她流放。

她若不流放，就不会被季灵芝设计偏回瞭望殿。

她不回瞭望殿，就不会有金銮殿的毒打。

她若不被判毒打，外祖父就不会替她受刑，外祖父就不会死。

所以，贺泗，季灵芝，余皇……他们欠她的，她会一个个全部讨回来。

余枝前所未有的清醒，她把一切都想的明白。

但此刻，她心中却没有半分波澜。

只有沉到骨子里的冰冷，只有按事算账的冷漠。

“贺泗，这一箭，是你们赎罪的开始。”

话落，她眉心的霜花痕迹一闪，“嗖”的一下，利箭带着无尽冷意，准确驰向贺泗。

贺泗的视线一直落在余枝身上，自然发现了她的射杀之意。

以他的能耐，他原本是可以躲过的。

可不知为什么，一想到她冲他挽弓这一幕，那箭仿佛已经穿过他的胸膛，钻心的疼蔓延开来。

整个皇城都知道，她爱他。

她怎么舍得真的杀了他？

仿佛是要证明什么，一念之下，他竟然没有躲开。

所思所想，皆在一瞬。

“噗嗤”一声，箭入皮肉，正中胸膛！

如同当日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