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各家各户收了散茶,然后去隔壁不产茶的县市里卖。
不过次次都是赔本,有一年妈妈卖了两头大肥猪给他当本钱。
两个月后他回来,除了十斤快发霉的茶叶,兜里只掏出了一百块钱。
妈妈便不再指望他了。
我念初中后,镇上开了个茶叶厂。
妈妈去堵了厂长五六次,最后进厂当了女工。
茶叶厂就开在我们初中旁边。
早上妈妈骑着自行车,载着我一起去上学。
中午茶叶厂管饭,妈妈打好菜在学校门口等我。
学校食堂是可以自己带米过去换饭票的。
我从食堂打好饭,跟妈妈一起坐在大樟树下分吃她的菜。
那时过日子,都是能省则省。
妈妈总把肉丝挑给我:「你吃,我不爱吃肉。」
茶叶厂清明前到端午最是忙碌,总是要加班到很晚。
那时加班就管一顿晚饭,象征性地一晚上发五块钱。
有时候弄到十一二点才下班,我在门卫室等得都睡着了。
每每到家后,满院子都是鸡粪,厨房的大锅里堆满了没有洗的碗。
爸爸换下来的脏衣服扔得到处都是。
若是不小心吵醒了爸爸,必然会招来他一顿臭骂。
04
「婆娘,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,你看看家里乱成什么样了!」
你看看。
这就是男人。
哪怕他躺在家里一分钱都不挣,依然认为家务都是女人的责任。
初中我交了新朋友——胡梅。
她成绩好,性格也很开朗。
有段时间,她突然神色郁郁。
我追问之下,她告诉我:「我爸妈离婚了,我劝的。」
「我爸一喝醉就打她,醒了就哭着道歉,反反复复,我妈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。」
我当时很震惊。
因为那时在乡下,家家都有难念的经,每户人家都是磕磕碰碰地过一辈子。
是鲜少离婚的。
夕阳西下,逆光的胡梅脸上一片阴影。
「我妈已经走了。」
「那你以后怎么办?」
她笑了:「什么怎么办?难道我还能饿死?」
「我赶我妈走的。」她头低下来,声音有点发颤,「我盼着她走,不然这样打下去,她活不下去的。」
干了一年多,妈妈严防死守,存了一笔钱。
四千块。
那天爸爸出去喝酒,妈妈坐在五瓦的白炽灯下,反反复复数了三遍。
「有了这笔钱,我总算可以回去看看你外婆了。」
因是远嫁,家里又穷。
妈妈已经快十年没回过娘家了。
昏黄的灯光,照出她眸底的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