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大娘把孩子自玉妗音怀里抱了出来,哄着不哭了,而后放进篮子里,用带血的布盖住,再深吸一口气往外走。
来到院里,她低头道:“这胎衣要及时埋了,血腥气太冲。”
陆皇后和上官胥都别过了头,用手捂住鼻子。
张大娘正要走,陆皇后看着那篮子,皱了一下眉,“你先等等。”
张大娘顿下脚步,一颗心提到嗓子眼。
陆皇后正要叫身边婆子去看看,这时屋里传出一声嘹亮的哭声。陆皇后的心思一下被牵引了过去,忙让身边婆子进里面看。
趁这时候,张大娘赶紧拎着篮子走了。
那婆子进去看了一眼,出来对陆皇后道:“娘娘,是女娃。”
“女娃?看清了?”
“看清了,是女娃。”
陆皇后看向上官胥,二人对视一眼,似乎都松了口气。
谨烟往外看了一眼,回到炕头前对玉妗音道:“姑娘,外面的人都撤了。”
“孩子……孩子呢?”
“张大娘抱走了。”
玉妗音再看躺在自己身边的孩子,正是东院妇人的遗孤,小丫头三个月大了,刚才让那婆子看的时候,只敢让她看下面。
“我们马上离开这儿。”玉妗音咬咬牙道。
她牵制住这些人的视线,张大娘才能将她的孩子从这些人眼皮底下平安送走。
“谨烟,你去找张大娘。”
“姑娘,我不能离开你!”谨烟急道。
玉妗音一把抓住谨烟的手,一字一句道:“好丫头,我把孩子托付给你了。待我们走远以后,你让张琪和曲大夫通个信儿,我之前跟她说过,她知道如何安置你们。”
谨烟摇头,“姑娘,您呢?”
玉妗音忍住泪水,“只要我不和孩子见面,逃得远远的,我是安全的,他也是安全的。”
一两匹狼走了,还有鬣狗秃鹫,这夜仍旧危机四伏。
玉妗音拖着虚软的身体,抱着怀里的小丫头上了马车。子衿赶车,晏姨娘依旧在车里闷声诵经。
夜路不好走,颠簸不断。
刚下了山,没有走多久,十几个黑衣人将她们围住。
子衿原就受了伤,此刻只能咬牙拼命。
这时一支箭刺穿车厢,玉妗音惊魂之下,赶紧抱着孩子下了马车。晏姨娘在后,踉跄着跟着她。
利箭破空而来,她们艰难的躲闪着。
这时刚躲开一箭,又一箭射来,玉妗音腿下发软,突然没法动弹了,眼看那只箭冲着要害而来。在千钧一发之际,晏姨娘颤巍巍的挡到了她面前。
一箭正中胸口。
“晏姨娘!”玉妗音大惊。
正这时,另一伙黑衣人来,迅速将她们护住。
玉妗音抱着晏姨娘跌坐在地上,“晏姨娘……”
晏姨娘一张嘴,猛地吐出一大口血,“子渊……”
子渊是老侯爷的字。
“您坚持住,我们这就去找大夫,等你好了,我带你去漠北找老侯爷!”玉妗音慌道。
“我……我见不到……他了……”
“能见到的。”
“当年一别……竟是……永别……”
“我先帮您止血。”
“替我……找到他……”
晏姨娘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,“谢家祖传玉佩……他给了我……说在他心里……我是他……唯一的妻……”
玉妗音接住那玉佩,晏姨娘带着不甘不舍,闭上了眼睛。
这时一黑衣人上前,扯下蒙面,竟是乞丐。
“夫人,老七让我保护你的,牛鬼蛇神都出动了,咱们得赶紧走。”
玉妗音闭了闭眼睛,将晏姨娘放下,再抱紧怀里的孩子,“走吧。”
黑夜里,一辆马车疾驰在官道上。
乞丐赶车,车内,玉妗音帮子衿包扎了伤口。
小丫头饿了,哇哇的哭了起来。可眼下逃命呢,哪有什么吃食。
玉妗音抱着哭得小脸发紫的孩子,心中愧疚不已,这孩子是替她的孩子挡危险了,往后跟着她也要吃苦的。
稍稍犹豫,她解开衣服,给孩子哺喂。
可不知她的孩子饿了吗,有奶吃吗?
“姑娘。”子衿用挑了外面那乞丐一眼,用眼神询问玉妗音。
玉妗音默了片刻,冲子衿摇了摇头。
她还记得傅辞跟她说过的那句话,让她记在心里,刻入骨血里。
宫里,东厂,任何人都不可信。
天亮之后,他们来到一间破庙。乞丐让她们先休息,他则骑马车去附近镇子上采买了。
子衿帮着玉妗音擦洗了身子,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。
“姑娘,不如我们趁现在赶紧离开。”
玉妗音摇头,“傅辞让乞丐来保护我们,定是他权衡过后的,我听他安排就是。况,没有东厂的掩护,我们也逃不掉。”
不多久,乞丐回来了。
将一个纸袋子给她们,里面是热乎的肉包子。
乞丐坐在地上,拿另一个纸袋子的肉包子吃,大口吃着,别提多香甜了。
“你手好脏,吃包子前应该洗洗。”子衿有些嫌弃道。
乞丐嘿笑:“你见过干净的乞丐?”
“可你又不是乞丐。”
“丫头,我哪里不像乞丐?”
“哪里都像。”
“这不就对了,我就是个又臭又脏的乞丐。”
乞丐两个包子下肚,这才有功夫问玉妗音。
“咱接下来往哪儿走?”
玉妗音一怔,“你没计划好?”
乞丐耸耸肩,“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,你去哪儿我去哪儿。”
玉妗音思量许久,道:“往北走吧。”
“找傅辞?”
“找他做甚,只是想看看漠北的风景。”
“此间漠北冰天雪地,又是战乱的,我们不如缓缓,等开春了再往北走。”
玉妗音看了看怀里的小丫头,“也好。”
大人能撑住,孩子太小,可不行。
既然开春再走,那就要找个地方藏身,乞丐想了想,“我倒是有个地方,应该是比较安全的。”
他们驾车再往北走了两日,来到靖州城外,转而上山,最后听到一处庄园大门前。
乞丐上前敲门,不多一会儿,一个穿着青布袄子的小厮来开门。乞丐将腰牌给那小厮看,那小厮往马车那边看了一眼,而后关上了门。
乞丐回来对玉妗音道:“等等吧,那小厮去跟主人禀报了。”
“这庄子是?”玉妗音问。
“傅辞的房产。”
玉妗音挑眉,“既是他的房产,那住在这里的主人是谁?”
乞丐干咳一声,眼神有些闪躲,“那位喜欢清静,不会见你的,所以你也不必知道。”
玉妗音默了片刻,“不会是傅辞养在这儿的外室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