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再次打算搬走,收拾东西的时候,掉出来一颗过期的阿尔卑斯糖,葡萄口味的。
我弯腰想捡,电话响了,是我妈打来的,告诉我:「你外公生病了,回来一趟看看老人家。」
说完就挂了,没有半分亲生母女之间应有的温情。
我捡起那颗过期的糖,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顾琤的时候。
我妈是 A 城小康家庭的独女,被拐到了偏远的大山里,生下了我。
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,天天被打、被囚禁、被强迫,意外地怀上了我,她觉得恶心,找到机会就捶肚子,想把我流掉,可惜我过分地顽强,她最后还是被迫生下了我。
她讨厌我,特别讨厌,因为我身上流着施暴者的血,她坚信我长大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一直对我冷眼相待。
我却很依赖她,孩子天生对父母有孺慕之情,我长大一点,就学会了偷偷地给她送吃的,送伤药,奶声奶气地安慰她,即使她从来都冷漠地喊我走开。
从小没有被好好地对待过,没有见过别人家的父母,没有对比,所以那时我也从来没觉得她对我不好。
10 岁那年,妈妈突然开始对我态度好起来,她会对着我微笑,给我编辫子,唱童谣,描述山外的世界有多么美好。
她说外面的世界有高楼大厦,春天路边的蔷薇花像瀑布一样地绚烂,各种各样的店铺鳞次栉比,掩映在花和树之间。
她说小卖部里有许多好吃的糖果,她亲戚家的小孩就特别爱吃一款,叫作阿尔卑斯糖,很甜很甜。
她说:「小禾,以后有机会,妈妈给你买糖吃。」
那时我年纪小,看不懂她的眼神有多么复杂。
她喊我小禾。也是她给我取的名字,叫作苏烟禾。
我出生的时候正好傍晚,接生婆推开狭窄的木门,她躺在闷热难闻的屋子里,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门外嫩绿连片的禾苗,几缕炊烟袅袅上升。
大家觉得她是文化人,让她给孩子取名,于是她随口说叫「烟禾」,旁人听不懂字里行间的厌恶随意,还以为她取了个顶顶有文化的名字。
无论炊烟还是禾苗,都是不起眼的玩意儿,不值得珍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