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放终于确认自己确实是死了。
他的心脏静歇的像一口古井,胸口没有一丝起伏,对穿的尖锥好像只是一截烂木头,表面风吹雨蚀的痕迹上布着绿斑,车子软塌塌像被巨大的手拧过,有时风灌进来,哗啦啦吹动身边纸巾盒扯出的半张。
原来人死了之后的感觉是这样的。
秦放是唯物主义者,从来不信鬼神,相信精神依托身体存在,肉体覆灭,精神也一同消亡二十多年的执着理念,一朝被现实击的粉碎。
原来人死了之后,除了再也没有呼吸,还是可以有意识的,依然可以去思考、回忆,眼睛可以看到东西,耳朵也可以听到声音山里很静,偶尔能听到高处的山道上过车,每逢这个时候,秦放就会莫名兴奋,似乎自己还和人世有着牵连一样。
但更多的时候,是死一样的安静。
所有的死人都和他一样吗?
这个问题想多了,会让人毛骨悚然,那该多么可怕啊,那个巨大而拥挤的烟火世界,外围环绕着无数双冷冷窥视的眼睛,专注看你的一举一动,在你拍着胸脯自信满满说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时候,就在你的肘畔,有人目不转睛,嘴角勾出讥讽的笑。
来自死人的微笑。
古人说,举头三尺有神明,并非恫吓之语吧,也许这话里的神明,指的就是这些冷冷微笑的灵魂?
相较活人的行色匆匆忙碌应酬,死人的时间忽然变得无比漫长,最初的时候,秦放还会焦躁和担心安蔓怎么样了,那两个混账会不会为难她;这次只请了几天假,下周一还有个重要的项目要谈;月底了,又是信用卡还款日,信用记录不好的话,以后申请大额贷款很麻烦
到了第三还是第四天的一个晚上,秦放突然想通了。
当时,有只狼觅食到了附近,围着车子嗅嗅走走,但奇怪的是,始终没有过来,后来它停在不远处,肉红色的舌头卷舔着什么,周围的风很轻,草叶子沙沙的响,就是在这个时候,秦放放弃了他担心的一切事情。
担心又能怎么样呢,他已经死了,他无能为力。
这一刻,他有想流泪的冲动。
年12月末,四川省都江堰市,青城山外围地界。
顶着道士头的颜福瑞带着六岁的小徒弟瓦房,推着串串香的小车回家,刚到山脚下,就看到一行人堵在前头山道上,边上几个精瘦的张开工程图指指点点,看图的几个挺胸挺肚子,西装片儿都撑开了半,满意地连连点头,随后抬头看山,胳膊一忽儿往里划拉,一忽儿又往外划拉。
颜福瑞的火蹭蹭的,大踏步推车过去,舀勺汤碗碰的叮铃咣当,直直朝几个穿西装的招呼,近前了才出声:让让!让让!都让让!
瓦房头发还不够多,没法梳小道士髻,结了个娃儿辫在脑袋后头,凶巴巴的,跟在颜福瑞后头恶声恶气:让让!都让让!
几个穿西装的忙不迭地往道边上跳,颜福瑞大步流星,刚把一群人撇在身后,有人叫他了:颜道长!
颜福瑞心里骂:开发商的狗腿子!
要么说师徒连心呢,颜福瑞的脏话还没出来,瓦房已经扯着小嗓子骂开了:你个瓜娃子,我ri你个仙人板板哦!
这还了得,肯定是出摊的时候跟着小混混学的,颜福瑞一巴掌扇在瓦房后脑勺上:素质!注意素质!
这当儿,喊他的那个宋工已经卷着工程图上来了,满脸堆笑地先给颜福瑞敬烟,颜福瑞一脸倨傲地来了句:贫道不抽烟。
这个宋工是上个月开始跟他接触的,自打知道这个宋工的来意之后,颜福瑞看他,就是一肚子的没好气。
青城山好,谁不知道,旅游口号都说拜水都江堰,问道青城山,东汉的时候张天师就在这里结庐传道,开发商打出口号,什么五星级的独家享受,您房间里的青城天下幽,想在这搞个度假村也可以理解
但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