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家后,我晕晕沉沉的倒头就睡。
也许是昨晚夜风冰冷,总之这场高烧来的气势汹汹。
第二天早上我意识混沌,浑身痛得要死,缩在被窝里不停地打摆子。
窗外北风呼啸,迷迷糊糊中,我梦到了当年。
我趴在林航的背上,问:林航,如果我死了怎么办啊?
他背着我稳稳向前走,轻声哄我:别瞎说,只是发烧而已,打完针就好了。
喂,你的生活费够用吗?打针很贵的。
没关系,我够用的。
怎么会没关系,你到底打了几份工啊?我觉得我花了你好多钱。
林航没有回答,他把我放在护士站,蹲在我面前,认真地说:
只要你平平安安的,我怎么样都没关系。
我缩在厚厚的羽绒服里,纠结道:等爸爸妈妈不吵架了,我就跟他们要生活费还你。
那时候的我还天真的以为爸爸妈妈只是吵架,他们还会和好的。
林航摸了摸我的头发,眼神温柔。
于岚,你相信我,我们以后会有钱的。
可是我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,平平安安。
林航去外省参加竞赛的那晚,我回家时,推开了爸妈的卧室。
爸爸把另一个女人抱在怀里,两人浑身赤裸,像极了两只发情的狗。
从此,我前半生光鲜亮丽的人生开始崩溃。
随之而来爸妈剧烈的争吵,爸爸不告而别,于家债台高筑。
某个深夜,那群讨债的中年男人上门。
头顶摇曳的灯,男人兴奋的叫嚣,皮肤的钝痛和恶心的触感,以及妈妈撕心裂肺的怒骂,混杂成一锅浆糊,在脑子里奔腾翻涌。
镜头像按下了快进键。
那天,妈妈被债主们逼死在浴缸里。
方菱发现了衣不蔽体的我,她带我去了遥远的南城。
一个阴雨天,我蜷缩在医院的角落里,穿着素白的病号服,面无表情。
医生脸色阴郁,她有家族遗传性的抑郁症,还有亲人吗?
方菱担忧地望着我,还有个男朋友,在外地参加竞赛。
通知他过来吧。
医生的话,混杂着一些专业术语,她现在自杀倾向明显,治疗难度很大,几年之内,都离不开人,家属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。
那时候我的精神状态,已经没法支撑我去报警取证讨回公道了。
我和方菱,就像两个丧家之犬,丢盔卸甲逃离了从小生活过的地方。
同一天,竞赛的获奖名单上,林航的名字是第一个。
他拿到了出国名额,随后打来了电话。
接起后,对面是呼啸的风声。
于岚,林航的声音温柔至极,不负所托,你等我回国,三年后我回来娶你。
我看向缓缓闭合的铁门,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。
林航,对不起,我,我可能没法跟你在一起了。
我忍着哽咽,眼泪悄悄落下来。
他屏住了呼吸,为什么?你连三年都等不了我么?
我张了张嘴,那一瞬间,我真的犹豫了。
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,可是他的前路一片光明。
难道我真的要自私地将林航的后半生,困在我破败不堪的人生之中么?
如果我这样做的话,我会难过一辈子的。
不管我承不承认,这世间的人,在经历了一些事之后,就悄悄换了一种性格。
我擦了擦眼泪,说,林航,你好好的,咱们就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