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那段时间，我状态不大好。

我不喜欢自己的专业。什么供需关系、LM-IS 曲线，这些模型抽象又复杂，背后还跟着大量的数学推导。

我硬着头皮，像高中那样背下来，虽然也能拿个不错的绩点，但内心一直很迷茫。

我知道我不喜欢这个，但又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。

所以只好让自己沉迷在游戏里。

游戏里有设计好的胜负机制，每个英雄的定位都是固定的，一切井然有序、有迹可循。

跟所有 moba 类游戏一样，王者荣耀的胜负机制也规定得十分清楚，玩家通过获取地图上更多的资源，从而获得更大的经济优势，以换取更好的装备，在战斗中更好地发挥作用，从而无限地逼近胜利。

我喜欢这样清晰的设定，比生活本身这摊乱七八糟的游戏要简单得多，也有趣得多。

那段时间，我总是晚上 11 点多再上线。

看到小学生野王在线的时候，我就邀请他一起打游戏。

小学生不知道是不是开始青春期了，最近打游戏总是默默 carry，很少说话。

虽然年纪差了不少，但我一直觉得他是我在远方的弟弟。

于是我摆出知心姐姐的姿态。

「弟弟，你最近情绪不太高啊，遇到什么可以跟姐姐说。」

他一直沉默，过了很久打了三个字过来。

「你也是。」

「什么?」

「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，也可以跟我说。」

哈?我吗?

我……我最近确实也不太开心。

但他怎么知道的?

「你觉得我最近不开心吗?」我问他。

「不是吗?」他打字反问，「话都比平时少了。」

现在小学生都这么敏锐了吗?

我感到了一种自己的情绪被体察的熨帖。即便他是素未谋面的游戏队友，即便他是年纪还小的小朋友。

而且这种我说话他打字的交流方式，让我一点也不觉得是在跟一个小朋友聊天，仿佛就是跟一个同龄人，或是一个比我成熟很多的人在聊天。

也许是网络上的距离带来的安全感，也许是这些话在我心里憋太久了。

我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了好久，从不喜欢专业课说到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，从想转专业家人不理解说到朋友觉得我瞎矫情，从上了大学的迷茫到对未来未知的担心。

他单独开了一个 1V1 对战的房间，默默听我说，也不打小兵，也不操纵英雄打我。

我进房间随手选了个上官婉儿，可这英雄我一点都不会玩，只好边说边随手凭空放技能。

我们俩的英雄站在地图中央，面对面站着，我说他听。

这种感觉好奇妙，仿佛不是游戏里的英雄，而是我和他，真实的我们俩站在一起，我向他倾诉现实中的烦恼。

「你会这么想，不是因为矫情，恰恰是因为你对自己负责。」他打字过来。

「很多人从小到大，都是按照既定的路线走的，自己根本没想过。但其实人生的路线从来不是一条单一的直线，在你没有确定好目标前，你可以往任何方向走。」

我可以往任何方向走吗?

对哦，我还年轻，我现在不去探索，还什么时候去探索?

我有被激励到，猛地从宿舍的床上坐起来，握着拳头挥舞了两下。

我决定了，明天就去报名下学期的交换生项目!

他仿佛也感知到我的情绪变化，操纵着婉儿先后滑步俩下，踩着小兵顺利起飞，动作潇洒又漂亮。

我的婉儿从来没飞起来过。

我羡慕了，嚷嚷道：「牛哇牛哇，教教我吧!我也想飞!」

他似乎犹豫了下，才打字过来，「你真要学?」

这小孩怎么回事?

嘲讽我吗?!

「怎么?觉得我学不会是吧?!」

「不好说。」他还发了一个表情过来。

「稍等，我换个耳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