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式开拍那天,是个很普通的下午。
外头下着春日里的细雨。
我在排练着最新的舞蹈。
三月份回归舞台的 solo。
这么无聊的画面会有人看吗?
重复的动作、重复的音乐,循环了一个下午。
但转念一想,大部分人都是奔着陈肆来的。
估计也不会在意我。
于是我集中精神,全身心投入地跳舞。
这些比起当时在国外练习的强度都不算什么。
跟着音乐练习,越跳舞,当初自己苦苦坚持的场景就越清晰。
我到底是为什么要为了成就一个男人,放弃我自己的?
诗姐,要回去了。
助理进来的时候,天色已暗。
摄像大哥跟着我们上了保姆车。
这点,演播室应该开了,常驻嘉宾进场了。
我掏出手机,悄咪咪地看了一眼先导片。
常驻嘉宾有四个。
主持人、安可仰、前辈女演员和陈肆的队友。
也许是安可仰难得参加综艺。
镜头直怼着他的脸,生怕错过他的微表情。
他彬彬有礼地打招呼。
主持人问他:你觉得他俩怎么样?
挺登对的。
——有些人演技好,比较能装。
看着他的笑脸,陈肆采访时说的话闪过我的脑内。
诗姐,到了。
抬头看窗外,我心头一咯噔。
半山公寓。
与我和安可仰之前住的半山别墅是同一个小区。
也就几百米远。
这选址的人,也真是歪打正着。
下了车,摄像大哥只跟到门口。
因为公寓里有几百个摄像头了。
打开灯,27 楼的大平层空空荡荡。
家具都没配齐。
已经凌晨十二点了。
陈肆还没结束行程。
我绕大平层转了一圈,卧室连床都没有。
软装都没配齐。
只有一些简单洗漱的用品,以及堆在角落的专辑。
我坐在客厅中心的沙发床上,找了张专辑来听。
前奏回荡在空落落的客厅中。
落地窗外的夜色浮光掠影。
是陈肆的歌。
一开口,像暗夜侵袭的雷阵雨,冲撞又蓬勃,难以控制地朝我席卷而来。
门锁一开,他走了进来。
我心虚地仓皇关掉音乐。
转过头,对上他的眼睛。
按照剧本,我们应该表示惊讶。
客套问好,然后彼此害羞。
在害羞和试探中慢慢产生感情。
我曾想过无数次和他再见面的样子——歌谣大赏上与他势均力敌、音乐颁奖盛典的客套祝福……
唯独没想过,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:
睡哪张床?
熟稔自然得好像……睡过很多次。
我望着空空如也的客厅中间,孤零零的一张沙发床。
只有一张床啊!
什么睡哪张!
这人为什么不按剧本走啊!
只……只有这张床。
我想解释,可话一出口就感觉变了味。
像是在邀请什么似的。
我慌张地补充:卧室里没床了,只有客厅这张大的床。
怎么越抹越黑了。
又不是我故意不买床的!
不是,为什么一定要说床!
我紧张什么啊了!
镇定,秦诗。
论年龄,他只是个弟弟。
弟弟能懂什么。
我换了口气,瞄了一眼最近的摄像头。
我可以让助理多送一床被子过来,我打地铺就行。
别为难人家打工人,这点都休息了。他眉梢一挑,去附近便利店看看吧。
便利店哪有卖被子的?
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安静的街道。
影子有时重叠又分开。
摄像大哥一直在不远处跟着。
.24 小时便利店,有股关东煮热腾腾的香气。
陈肆买了点给摄像大哥,又递了一碗给我。
正巧,都是我最喜欢吃的。
我不吃了,最近要减肥。
我属于易胖体质。
除了在国外当练习生的时候,训练太苦,又怕熬不出头,顶不住压力半夜跑出去买吃的。
这么多年,我已经很少吃夜宵了。
陈肆没强求,接过我的那碗,自己开始吃了起来。
估计晚上没时间吃饭。
他吃得很快,但却不失风度。
弘大入口站走出来的那个便利店。他突然出声,GS25。
我吃惊地抬起头。
那是我当时跑出去买吃的,最经常去的地方。
当时我去买关东煮,看见门口坐在一个女生边吃边哭,用中文打电话给妈妈说太累了,好想回家。
然后她妈妈说,那你回家吧,别练了。她又说,不行,她真的好想站在歌谣大赏上唱开场,多辛苦都会咬牙坚持。
他用平静地语气说出这段我自己都快忘记的过往。
我一脸震惊地看着他。
在我和我妈打完那通电话的半年后,我终于获得出道的机会。
而就是那一年年末,陈肆作为第一个中国籍偶像开场 solo。
你猜她后来怎么样了?
他直视我的眼睛。
之后,我就退团,回国结婚了。
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
这就是他同意我参加综艺的原因吗?
让我直面自己的选择是多么错误。
他收起笑意,不再看我:走吧,找被子去。
大晚上的,去哪找?
我顺手拿了瓶矿泉水,走到收银台买单。
你家不是在这附近吗?
我心里一咯噔。
他怎么知道?
不……不是啊,我家不住在这。
我矢口否认。
避开他的目光,顺手拿了瓶矿泉水。
到收银台买单。
赶上店员换班。
一个小姑娘边低头系围裙,边匆匆忙忙走出来。
两块五,我扫您。
服务员抬头,认出了我,多看了两眼。
她余光扫过我身后的陈肆,顿时瞪大了眼睛,烧红了脸,收银键都按错了好几次。
下下次您需要什么,直接让我们送到您别墅去就行。她结结巴巴地对我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