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枫不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。
刚才在桑家,她虽然不动声色,表面上看不出什么。
但是,桑夫人看她轻视的眼神,她还是受伤了。
只不过,她这样底层人士,内心受伤没人看在眼里。
反而,太过关注自己的心理情况,会被人说矫情。
人生艰难,先混个温饱再说吧。
自尊自傲,那是有钱人的事。
最终,她还是让开随桑胤衡进来,看着男人熟练地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。
南枫在他身后站了片刻,语气也渐渐平稳下来。
“喝什么?茶还是水?”
“水吧。”男人说:“喝茶了会睡不着。”
南枫给他倒了杯热水,放在茶几上,然后像在办公室一样垂着双手站在一边。
“这是你家,不是办公室,你也不是我的助理了。”
“桑先生打算怎么做,阳奉阴违?恐怕您今晚来了我这里,不出十分钟方小姐就知道了。”
“你也知道叫她方小姐不是桑太太。”桑胤衡端起热水喝了一口。
温度刚刚合适,不冷不热。
南枫就是那么合他心意,这些天没有她在身边,还真有些不习惯。
他向她伸出手:“过来坐。”
南枫站着没动,桑胤衡笑了:“明天回寰宇吧。”
南枫仍然保持原来的姿势站着,后背挺的笔直。
记得当初进寰宇的时候,人力资源经理把她从众多应聘者中挑了出来,说那么多人中她最显眼,因为她站有站相,看着就挺拔养眼。
南枫没说话,桑胤衡就替她做了决定:“就这么定了,明天你去东洋递辞职报告,然后回寰宇。”
他把水喝完,从沙发上站起来:“今晚不骚扰你,我先回去。”
他走到门口,仍然没听到南枫的任何动静。
他倚着门框转过身,南枫刚好站在一盏小射灯的下面,彩色的灯光照在她身上,映出了她眼中的茫然。
“南枫,不用担心你弟弟,不用担心你妈妈,还有你跟我妈说的话不作数的,不要放在心上,你只要记住有我在。”
桑胤衡手握着圆溜溜的门把手,跟她点了点头:“我走了。”
他刚刚拉开门,南枫终于说话了。
“桑先生,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吗?”
“怎样?”
“对我纠缠不休。你和方之璇的婚约是真是假,跟你对我的态度没有关系,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因为习惯我在你身边,还是你...”南枫顿了顿,还是说出那个字:“还是你爱我?”
他们在一起三年,无论桑胤衡对她有多好,她都从来没有提过这个字。
她聪明乖巧识趣,知道有些事情该往那方面想,有些事情却不该。
说实话,南枫问他的问题,桑胤衡并没有考虑过。
他只觉得,南枫待在他身边的感觉是令他舒服的。
桑胤衡垂眸的时候,南枫就知道自己想多了。
她低头嗤笑,再抬起头,她大步向桑胤衡走过来。
“桑先生,如果您想把我留在你身边只有一个可能,请您去抵抗您的母亲,去跟方之璇说清楚,请你光明正大地把我带进桑家,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让我变成万夫所指,你想让我长久地待在你身边可以,给我一个名分。”
对他提要求的南枫,一起共事三四年了,他还是第一次见。
南枫是他见过最不会跟他提任何要求的女人了。
自从第一次他们睡了,第二天南枫当做没事发生。
懂事到让人觉得不安。
在一起三年,她从未提过过分要求。
哪怕他要结婚,分手了南枫也没提任何要求。
她是这么容易招之则来呼之即去的人。
桑胤衡注视了她片刻,并没有说话。
南枫太了解桑胤衡。
以前商业谈判的时候,遇到他不想回答的问题,他就会沉默。
对方会识趣,乖乖回避掉那个问题。
但这次南枫没有识趣,她咄咄逼人:“桑先生应该听明白了吧?没有女人愿意一辈子做某人的情人,桑家财雄势大,桑先生被无数名媛垂涎,我也是。如果你愿意娶我进桑家,我很乐意做桑太太,但如果还是情人,对不起桑先生,我倦了。”
南枫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。
一部分是赌气,一部分是出于真心。
如果不是喜欢桑胤衡,她不会跟他三年。
她又不是出来卖的。
但分手了就是分手了,这样不明不白黏黏糊糊,她不能忍。
桑胤衡半眯着眼睛注视着她好半天:“所以你跟我的第一天...”
“我就做着有一天转正的美梦,可惜桑先生转头就选择了门当户对的方小姐,您甩了我可以,但现在用我当枪使没必要,看在我在你身边勤勤恳恳几年的份上...”南枫忽然有些哽咽。
其实,南枫撒谎。
她从来没想过和桑胤衡会有接下来的发展。
她是个很识时务,很看得清现状的人。
“你从来没说过。”
“您也从来没问过啊,桑先生,您太不懂女人的心了,您有权有钱有颜有地位,哪个女人不想跟你攀上点关系?但凡有了关系又想再进一步,谁想一辈子做情人?做风光的桑太太不香吗?”
“这是你的心里话?”他倚着门框,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。
他打开机械打火机的声音点亮了走廊里的声控灯。
前几天灯坏了物业才找人来修过,换了个白炽灯,亮如白昼。
桑胤衡的影子斜斜的,歪歪的,长长的拖在走廊里。
声控灯灭掉,他的影子也立刻消失。
南枫的目光从走廊里收回来,重新看着男人低头点烟的侧颜。
她大声笑着说:“不然呢,桑先生,所有女人都贪心,我不是您心中的旷古幽兰,其实我跟方之璇没什么分别。她假意跟您假结婚实则想假戏真做,而我则是想从情人升级为桑太太,我们各打各的小九九。”
“那你说说我的小九九。”他点燃了烟吸了一口,喷吐出一个极圆的圆圈,在空气中慢慢扩大,变淡,消失。
南枫困的头疼,困的太阳穴跳的嘣蹦的。
她用手指关节抵着太阳穴:“桑先生的心事我岂能猜得透,但我知道您对我只是习惯和不讨厌,谈不上爱,桑先生...”
她仰着头:“我也是个很贪心的人,我要的是爱,如果爱不够,名分来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