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天晚上,我的门被敲响了。
当时是凌晨两点半。
我从猫眼里看到是门外站着的是顾策,才开的门。
他喝醉了。
还醉的不轻,有些吃力地单手撑着门框。
我说,「于湉已经搬出去了,你走错了地方。」
他似乎没有听见,醉眼朦胧的看着我,伸手握住我的手,「你不是知道我躲在哪里吗……怎么不来找我了?」
我抽了一下,没抽回来。
想了想,还是用力抽了出来。
「我不知道。」我坦诚的看着他,「我怎么会知道呢?」
他低声吐出一串地址。
哦,那里啊。
当时我们被压在那里相互支撑着度过了八天零六个小时,后来灾后重建,成了一家咖啡店。
我曾连续三个月,每天去那里等三个小时,从傍晚等到天黑,想着林策发现电话打不通,会不会回到这里找我。
那时候我的腿还没完全好,久坐和久站对骨头和伤口的恢复都不太友好。
何况当时我还要寻找我妈,只要没见到尸体,就总还有一线希望。
我没有办法,就拿木板写了我的联系方式和名字压在那里,期望林策有机会可以看到。
可我怎么也没想到。
他当时正在和我的妹妹每晚煲着电话粥,甜蜜网恋。
顾策仍然紧紧盯着我。
我说。
「我打电话给于湉,让她来接你。」
他急促的喘了口气,身体有些摇摇欲坠。
我关上门,没有让他进来。
闭上眼,我平复了一下呼吸,打算继续睡觉。
外面一声闷响,什么东西砸了。
我打开门,顾策把金属鞋架撞倒了,自己也摔在了地上。
他大概也摔得疼了,蜷缩在散落一地的鞋子里,梦呓道:「妈妈……」
我蹲下身,拍了拍他的肩膀,「你怎么样?」
他没吭声。
我站起身,看了一眼手机。
于湉要赶过来至少得十多分钟,
我就站在门口看了他十多分钟。
他醉的厉害,仿佛很难过似的喊了一声,「玲玲……」
我一顿。
心脏静悄悄麻了一下,五味成杂。
于湉来的时候,顾策已经清醒了很多,配合着她被搀扶进电梯,低垂着脑袋自始至终没有看我。
看来我离开的那几天。
让他紧张起来,调查了很多东西。
是时候了。
第二天天亮,我发消息给小沈总:想让这场戏更精彩吗?把你知道的,告诉顾策。
他回了个:?
两分钟后,又回了一串:哈哈哈哈哈,好。
我放了一段视频在朋友圈,配文:妈妈去世三年了,好想她。
视频是我妈妈二十多年前用录像机拍的。
还是小婴儿的我躺摇篮里,她温柔地念着我的名字,「玲玲乖,玲玲看妈妈……」
翻看视频的时候我才发现,原来妹妹出生前,她也曾对我满脸宠溺,无微不至的呵护过。
发完视频,我就照旧去上班。
仅仅是半个小时后。
顾策就出现在了展会上,他把我从某某老总身边拉走,不顾众人眼光往外走。
我穿着高叉旗袍和七公分的高跟鞋,有些蹒跚地被他拉到了他的车子前,才终于停下。
我想甩开他的手,才发现他攥的极紧,连指节都发白了。
「顾总,我在工作。」我说。
他抓起我的手,缓缓放在了他的额头上。
双眼通红,死死地盯着我。
那一刻,我就明白,他什么都知道了。
我一直没有说话,也没有动作。
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。
被困时我们曾约定过。
如果以后还机会见面,就在对方额头上弹一下。
这样,他就知道我是谁了。
「为什么不说呢?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她?」
我沉默了几秒,「说了又怎么样?你要为了一个认识八天的女人放弃和自己相恋三年的女友吗?」
说实话。
我曾经想过,如果顾策只是恰巧打错电话,恰巧和我妹妹相爱了,并且在三年后圆满奔现。
如果没有于湉的那些算计,没有顾策听信一面之词对我百般羞辱给我难堪。
我可能永远不会说出这个秘密。
因为我很清楚。
那是三年,不是三天,也不是三个月。
他们相识三年,那无数个日夜里所累积起的情谊和对彼此的了解,远比那场灾难后的八天更深刻重要。
他或许会记得我,也或许会想念我。
但那终究只会是他在娶妻生子后的美满之余,遥望满天星光时不经意挂在嘴边的一声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