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道太子的病情又恶化了吗?
念及此,我心乱如麻。
不知为何,我会这样的心慌,只要一想到梦中那绵延成片的海棠,我就像是喘不上气一般,那密密麻麻的海棠花要将我吞噬,垂丝海棠似要缠上我的身子,将我紧紧束缚住。
恰逢海棠花开的季节,我却备受煎熬。
思虑再三,我要去东宫一趟。
父亲说得道理我都懂,可是他没有重活一世,根本不知来日光景。
既然我可以重生,可以退婚,重改前世命运,为何他不可以?
一想到他三年后会死去,我的心头便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头一般。
我以羽灵曲琴谱孤本为由,入了东宫。
管家引我入府,我见他坐于海棠树下,悠然抚琴,身旁大朵大朵盛放的海棠花,同我梦中一模一样。
唯一不同的便是——梦中无他。
一曲罢,他缓缓走到我的身边,「郁姑娘,别来无恙?」
数月不见,他的气色更苍白了些,身形也比之前更瘦了。
「我一切都好,太子殿下可安好?」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,心中满是担心。
他轻咳了一声,「其他都好,唯有夜半梦魇,梦中便是这大片的海棠盛景,今日前来一看,竟全都开了。」
一模一样的梦境……究竟在预兆着什么?
「殿下为何种下这满苑海棠?」这是我一直想问的问题。
他略一沉思,颇为遗憾地说道:「本想亲手栽下这满苑海棠,送给孤未来的太子妃作为礼物,可惜……」
可惜什么,我问不出口。
大概可惜的是年寿难永、阴阳两隔。
「能被殿下放在心上的姑娘,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。」
我话音落,他却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,「莫要给她带去不幸,便余愿足矣,何敢奢求其他?」
难怪他前世至死,东宫后院也并无一妃一妾,孑然一身,洒脱离去。
他将那琴谱孤本送给了我,可是我并不开心。
他是皇太子,是东宫储君,天下医者皆可任其差遣,可即便如此,他上一世仍然死在了二十二岁,难道真的无法挽救了吗?
即使病痛缠身,我也从未见他露出暴躁不耐的神情,他的眉眼总是蕴藉着极致的温柔与平和,还有几分千帆过尽的豁达姿态。
「听闻郁姑娘琴音乃是一绝,不知可否时常登门向郁姑娘讨教?」说完,他轻声咳嗽着,苍白的脸色也在预示着他的身体每况愈下。
人间生离死别,最是无情,我见不得这样的场面。
纵使父亲谆谆教诲、声声叮嘱,可我这一次终是要逆了他的意思了。
人生难得从心而为,这一次我想遵从本心地去做。
「只要殿下养好身体,随时都可以。」
闻言,他笑得甚是开怀,「有郁姑娘这句话,孤一定细心调理,若能长命百岁,便都是郁姑娘的功劳。」
我心中猛然抽痛,长命百岁是世间最常见的吉祥话,可在他这里便似诛心刀,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天命难违、寿数有定。
我从东宫出来的时候,于正阳大街遇到了一个云游术士,他盯着我的面相,眼神满是惊骇,死活拦着不让我走。
「这位姑娘,你命格奇特,可否让老朽给你算上一算。」
身旁的丫鬟觉得这是骗钱的神棍,便急于阻止,「让开让开,休要胡言乱语。」
「姑娘可听过再世归来之说?」他盯着我,眼底满是试探。
「不曾!」我回答得很是果决。
「老朽只是想告诉姑娘,再世归来的,不只一人!老朽一年前夜观天象,发觉星象有异,指示正东,便往京都而来。可是诡异的是在数月之前又看到同样的异象,恰是正东,如今,似乎能明了。」
我本欲抬起的脚步,登时顿住。
「清荷,给老人家取些行路盘缠。」
我话语落下,小丫头虽不情愿,但仍旧递了一个荷包过去。
「老朽在城东小院落脚,姑娘日后若有困惑处,可往此处寻。」
说完,他便缓步离开了。
而丫鬟仍旧满嘴嘟囔着江湖骗子。
可我心中却有惊涛骇浪翻滚而起,方才勉强维持的镇定此刻已然有些崩盘。
再世归来?
他说对了。
可是另一人是谁?究竟是敌是友?
而且,那人早于我归来,数月之前的异象,时间刚好与我的时间吻合。
那一年之前回来的,又是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