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呐,就是犯贱。
就因为那一宿,他拼命的保护自己,就想多了,其实很明显的事情,随便换个人,他也是会那么拼命的。
毕竟他那个几乎要了他命的伤,就是因为白郁宁来的。
祁孟舟扯着被子盖住头,虽然心烦意乱,可大概是因为知道贺萳没事了,她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,因而很快还是睡着了。
屋子里,贺萳却十分清醒,他知道白郁宁不是能熬药伺候人的人,但不能让祁孟舟当着别人的面拆穿她。
今时不同往日,以前的孤女白姑娘,眼下已经是身份显赫的金枝玉叶,堂堂公主了。
他拧眉喝光了碗里的药,随手将碗放在了矮桌上,完全无视了白郁宁要接碗的手:“不敢劳烦公主。”
白郁宁脸色一暗:“贺大哥这是要和我生分吗?”
贺萳略有些诧异的看着她:“怎么会?只是毕竟君臣有别,你如今和以往已经不一样了,我们之间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。”
这话说的白郁宁心里高兴,不管什么时候,贺萳都这样守礼,哪怕明知道他们以后会成亲,他也不曾因此而怠慢自己一二。
只是她面上看着仍旧有些不高兴:“就算这样,贺大哥待我,还是要和待其他公主们不一样的。”
不知道那药里是不是有助眠的东西,这几句话的功夫贺萳就有些困倦了,再开口时,声音里就带了几分含糊:“我与公主们并不怎么熟识。”
虽然算是有着表亲的关系在,可贺萳并不喜欢在女人堆里混,以往长公主也请这些外甥女来侯府办过诗会赏花宴,他都找借口没去,现在连谁是谁都有些分不清楚。
白郁宁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敷衍,仍旧被这句话取悦了,眼睛微微一亮,抿着嘴角羞涩的笑了起来。
贺萳闭了闭眼睛,白郁宁终于发现了他的疲惫:“贺大哥要休息吗?”
贺萳顺势答应了一声,语气十分缓和:“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,太医也来了,你去歇着吧,看你眼底全是青影,想必这两天也没睡好。”
他的关心,白郁宁自然受用,闻言点点头:“好。”
路过太医的时候又端起公主的架子,低声吩咐他多用些心。
太医连连称是,白郁宁这才走了。
太医摇了摇头,心里却多少有些好笑,虽说她是公主,贺萳是侯爷,一个君一个臣,身份不同,可真要论起来在皇帝心里的地位……那可真是不好说了。
太医压下心里乱糟糟的念头,朝贺萳行了个礼:“侯爷,请伸手。”
贺萳将手伸出来,垂眼打量着太医,这才看出来竟然是院正刘太宁,按理说他应该在皇上身边才对。
他眉头一拧:“怎么是你来这?皇上那边是谁伺候?”
刘太宁一边诊脉一边开口,语气倒很是平和:“侯爷放心,皇上眼下在济州府,由付将军带人护卫,绝不可能出岔子。”
一听是付将军,贺萳顿时松了口气,刘太宁也笑起来:“陛下自公主口中得知侯爷受伤,连夜调派人手寻找,前几天一得了消息,就立刻将臣派了出来。”
贺萳心里颇有些动容,眼下青州这么乱,皇帝竟然还将院正派了出来:“劳累陛下记挂,是我的不是。”
刘太宁诊清楚了脉象,松了口气,神情轻松不少:“侯爷身强体壮,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,只是休养容不得马虎,日后还是要好生温补才好。”
贺萳点点头:“多谢。”
“不敢,侯爷言重了,那下官就先出去了……”
“且慢,”贺萳开口留住了他,“我此次出行,还带了个房里人,她身上也有不少伤,最厉害的一处是手心,一处是脖颈,太医可曾看过?”
刘太宁微微一愣,片刻后才恍然:“原来是那位姑娘,下官还以为是随行的婢女,故而不曾在意,真是对不住。”
贺萳眼神阴郁,然而忍着没有发作,声音听起来仍旧客气有礼:“那就劳烦太医去看一看,她就在……”
他话音一顿,抬眼看了眼屋子,并没有对方住过的痕迹;她刚才离开的时候也没听见院门开合的声音;而堂屋里虽然吊了帘子,却是白郁宁的地方……也就是说她虽然也还住在这个院子里,却并不是这两间屋子。
可这不大的一间小院,除了这里,还有哪里能住人?
他的视线透过窗户看向院子里,破破烂烂的厨房印入眼帘。
他神情有些阴郁,就算是权宜之计,可既然眼下已经安全了,总不至于要这么多天,都让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一直睡在厨房……
白郁宁她……
他思绪猛地一顿,自己这是在干什么?要为了祁孟舟责怪白郁宁吗?
因为之前那个突如其来的念头,贺萳再见白郁宁的时候,多少有些过意不去,又想着她辛苦跋涉带人来救自己,对她的态度就越发缓和。
白郁宁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,只觉得他这是伤好了些,有精力对自己好了,心里自然高兴。
虽然贺萳仍旧需要卧床,无法随意走动,可白郁宁也并不是爱闹腾的人,拿着书,或者一盘棋,两人就能安安静静的呆一天,看起来倒颇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。
可贺萳心里却总有些挥之不去的古怪,直到白郁宁离开,周遭彻底安静下来,他才想起来,今天一整天都没看见祁孟舟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习惯了两个人在一起,这冷不丁看不见,心里竟然还有些空荡荡的。
他嘲笑了自己一声,原来习惯是这么容易养成的。
遮着窗户的床单忽然抖了抖,贺萳神情微微一动,虽然语气听起来有些凶,里头却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:“要看就看,躲在外头鬼鬼祟祟的干什么?”
床单的抖动停了下来,半晌才被撩开一个角,贺萳抬眼看过去,正要开口教训两句,就发现床单后面,竟然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。
他的眼神霍的愣了下去:“你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