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草端着一大木盆的衣裳就出了院子,往村西走去。
李四虎忙叫了声道:“喂......”
春草寒着小脸回头道:“做什么?”
李四虎指着西侧的方向道:“河在东边,不在西边。”
春草脸色一红,她明明记得公爹挑水进院时,是从村西边过来的,她想当然的认为河就在西边,结果闹了个大乌龙。
春草低着头急匆匆走了。
李四虎不放心的对小六子道:“跟着你四嫂去,别让她走丢了。”
小六子蹦蹦跳跳的撵春草去了。
河边离家并不太远,大约半里地的距离。
河边已经聚集了四五个妇人,边洗衣裳边嘻嘻哈哈的聊着天,见到春草这个生面孔,都八卦似的看了过来,有的审视,有的端详,有的不屑的撇撇嘴。
一个中年妇人向春草招了招手道:“你是李家新来的媳妇吧?我夫家姓周,你管我叫周婶子就行。”
在娘家时,春草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听妇人们东家长、西家短的扯闲话。
但周氏已经自来熟的跟自己打招呼了,自己不过去又实在不好看,春草只能忍着不适走了过去,没有紧挨着妇人们,而是蹲在了距离五六步的一块大圆石头上开始洗衣裳。
因为没有草木灰,也没有捣衣棒,春草只能用手简单的搓洗衣裳。
周氏状似亲昵的对春草道:“你叫啥名?嫁给李大虎、李二虎、李三虎还是李四虎了、李五虎了?”
旁边的小妇人扑哧一声乐了,对周氏调侃道:“婶子,你问少了,你还应该问李叔儿,李叔也打着光棍没媳妇呢,谁知道人家李家娶婆还是娶媳?”
几个妇人顿时哄的一声笑了,笑得夏春草脸色一阵惨白,这个周氏,看着热情挺好相处,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春草心里一阵委屈,有心把盆子端走,却又不肯示弱离开,只赌气似的使劲搓着衣裳,把两只手手掌搓得通红。
妇人见春草不吭气,说得更加欢畅。
调侃周氏的小妇人仔细审视了下春草,故意压低了些声音道:“婶子,你说这新媳妇知不知道李家五虎杀媳妇的事儿?”
周氏狐疑的瞟了眼夏春草,摇了摇头道:“应该是不知道,如果知道,谁还愿意把姑娘嫁过来送死啊,小莲当年死的那叫一个惨,先是被糟蹋、然后被插了刀子,最后扔进狼窝,找到的时候,浑身没好地方,肠子都被掏空了,那叫一个惨......”
本来叽叽喳喳的热闹场景,立即死一般的静寂,两个年轻妇人脸色惨白,当年小莲的死状,她们是目睹了的,每每想起都让人心有余悸。
几个妇均收拾了衣裳离开了,偌大个河沿,只剩下了春草,脸色一片惨白。
她刚刚接受了自己嫁进李家的事实,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个骇人听闻的事情,李家五虎杀人了,还是李家未过门的媳妇,先奸后杀,最后连尸体都不放过,扔进了狼窝......
春草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,“蹭”的站起身来,盆子都没拿,顺着河面上的木桥一路猛跑,她记得,她娘家所在了三里屯就在这个方向。
她要跑回家,亲口问问爹和娘,为什么把她卖给这样一户如狼似虎的人家,难道女儿的命比草还贱吗?
刚跑过桥没多远,迎面走过来四个人,脚底板像木桩子似的被钉在了地上。
来的人不是别人,是李大虎、李二虎、李三虎和李五虎。
四兄弟抬着一根长长的木杠子,木杠子上挂着的一头大野猪,四蹄捆在杠子上,肚子上被扎了一刀,肉和肠子一起往外翻卷着,饶是如此,野猪还没死透,痛苦的哼哼着.....
春草的脸色再度惨白,耳边仿佛回响着妇人们说的“肠子都被掏空了”的话,腿开始打起了摆子,根本就停不下来。
春草突然意识到,她像那个小莲一样,是根本逃不掉的,就算逃回了娘家,李家兄弟有婚书在手,也一定会把她抓回来,她若不从,一定会威胁她杀了她爷、她奶、她爹、她娘,甚至把年仅十岁的妹妹掳来扔进狼窝儿......
春草眼睛更红了,泪眼婆娑的看着李家四兄弟,连逃跑的胆量都没有了。
李家兄弟是知道春草的胆量的,以为她是被死野猪吓到了。
李五虎忙把麻袋盖在了野猪肚子上,展颜一笑道:“四嫂,你咋往这个方向走呢,咱家在河那边。”
春草尽力平复了下情绪,深咽了口唾沫,结巴道:“我,我是、是看、看见了岸、岸边有水、水芹菜,想、想给、给家里添、添个菜,一、一着、着急,就、就迷、迷路了,我、我这、这就、回、回家取、取篮、篮子来......”
春草又回到了河边,看到李四虎和小六子正在河边张望着找她。
见春草从河对岸回来,李四虎的眉头皱成了沟壑,沉着脸道:“以后离村里的婆妇们远点儿,她们扯的闲话不能信。”
李四虎正在家里和黄泥,准备修葺院墙和砌猪圈、鸡窝,结果小六子跑了回来,说是村里最能扯老婆舌的几个妇人把春草给围起来了,他怕春草听了闲话,或者被欺负,便跑回来求助。
李四虎拖着一手黄泥就跑来了,看着春草的脸色,以及逃跑的方向,李四虎心知肚明,她一定听那些妇人们说闲话了,所以,她怕了,她要逃跑,只不过凑巧碰到哥几个打猎回来,给截回来了。
李四虎轻眯了眼眸,什么也没说,主动揣起了水盆往家走。
春草迈着沉重的腿跟在后面,大气不敢出。
进了院子,李四虎“咣”的一声关了院门,吓得春草一激灵,忙低着头接过木盆,小心翼翼的往晾衣绳上晒衣裳。
小六子则笑着对春草道:“四嫂,五哥说你要吃水芹菜,小六去摘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