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卿菀下不了床,一应吃喝均在床上,卫缘醒来时,已经是傍晚。
此时,卫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喝了药,已经好多了,就看见杜卿菀正端着一碗粥在小口小口地喝。
脖子上的紫色勒痕在白皙的脖子上依旧显眼,想说话,卫缘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得厉害,才知道自己生病了。
杜卿菀听得他发出了一点声音,低头去看,才发现他已经醒了,但是并不想管他,梦中那个女子的死,他算是很有责任的。
卫缘发现她并不想理自己,觉得她又是瞧不起他,有些虚弱,却还是坐了起来,横冲直撞地,差点将杜卿菀手中的碗打碎。
杜卿菀瞪了他一眼,这个纨绔公子就是满身的少爷病,原来的杜卿菀选择死也不过是因为知道跟着卫缘没有盼头。
卫缘觉得她睡着了跟醒着的区别可真大啊,昨天明明是那个样子的。
一狠心,卫缘穿了鞋就站了起来,却禁不住头还是晕乎乎地,直直地就摔在了床上。
杜卿菀本是不想理会他的,看他逞强摔倒了,却又忍不住笑了,却发现喉咙好疼,于是不敢笑了,只是又瞪了一眼摔在床上的卫缘。
卫缘看她脸色变来变去也笑了,杜卿菀看着他竟敢笑话自己,表情更加狰狞,装的更凶狠了地瞪着他,卫缘看了反而笑的更开怀。
杜卿菀看这样止不住他笑,气就不打一处来,一脚将他蹬了下去。
扑通一声,卫缘就摔在了地上,水水听到动静掀开帘子,就要进来,却看到卫缘坐在地上,狼狈至极。
这个情况,杜卿菀是想笑的,但是有了刚刚的教训,生生忍住了。
卫缘一看水水进来了,便骂道,滚。
水水被吓得扔了帘子就跑。
卫缘又站起身,拍了拍衣服,发现头确实是晕乎乎的,就将杜卿菀推到角落里,又躺回了床上。
这床多舒服,而且没成婚之前本来就是他的,凭什么要走,当然是躺着了。
杜卿菀一看他这情形,气的很,又说不了话,实在气极了,就要用粥泼他。
卫缘眼疾手快,非但没让她成功,还一把夺过了她的粥,自己喝了起来。
杜卿菀看着他三两下就将粥喝完了,本是气恼的,但是转念一想,自己已经吃饱了,气便消了些,刚好他将碗放回去也省力。
卫缘正将粥喝了个精光,将碗放在床边的矮桌上,外面就来了人。
人未到,声先行,缘儿,是老太太。
母亲,卫缘本来是跟杜卿菀斗着气的,听到老太太的声音,就歇了心思,只看着门外高兴地回应。
卫缘和杜卿菀就看见老太太和卫纶夫妇一行三人进来了。
母亲、大哥、大嫂,恕我夫妇二人身体不适,不能起身行礼了。卫缘率先开了口。
老太太最是疼爱小儿子,为什么纨绔不化,她推卸不了责任。
如今见病者,不自觉又对他多了三分疼爱,消了三分怒气,对他说,躺着吧,躺着吧,生病了,难受了吧。
咳咳,卫纶咳了一声,提醒老太太正事。
卫缘在昨夜被他哥抓回来的时候就知道是什么事了,尴尬地说,我无事,母亲。
老太太虽然心疼,但是杜卿菀上吊的事不是小事,更何况还是事出有因,不得不给杜卿菀及杜家一个交代。
老太太深深地吐了一口气,对卫纶说道:纶儿,你来说。
卫纶点了点头,正坐好,对着床上的卫缘说:念在你尚在病中,就不让你跪着了,你听着。
屋子里气氛严肃,只有老太太、卫纶夫妇、卫缘夫妇五个人,又叫下人在这里守着,闲杂人一律不许靠近。
卫缘看着三人都表情严肃,大致知道是为了杜卿菀上吊的事,但又不知具体会怎么惩罚,但是卫纶在这里,他从小就怕大哥,还没开始就有些心虚了。
卫纶直勾勾地看着卫缘,说道:
成婚当天,我好不容易押着你拜了堂、成了亲,将你送进了洞房,你却连新娘子的盖头也没揭就跑了,新婚之夜,让弟妹独守空房,此是你一不对,你可认?
成婚第二天,你理应带着新妇给母亲敬茶,你却连影儿都没有,还得弟妹在各处受人嘲笑,此是你二不对,你可认?
卫纶看到卫缘不敢直视自己,只是低着头,有些心疼,却还是继续说:
成婚第三天,你理应带新妇回门,却依旧不见踪影,害的弟妹回门也是受尽嘲讽,此是你三不对,你可认?
躺着的杜卿菀听着都来气,这卫缘如此过分难怪之前的二姑奶奶要上吊了。
成婚月余,你没有一天是完完整整地呆在府里的,冷落新妇,致使你们现在还没有圆房,这是你四不对,你可认?
你已成婚却照样混迹流连勾栏瓦肆,夜不归宿,这是你五不对,你可认?
卫纶说完直勾勾地看着卫缘,看得卫缘无处遁形,卫缘越听头低得越下去。
卫缘虽然生性好玩,却还是明是非,有基本的羞耻心的,听完也觉得自己确实是对不起杜卿菀,特别是她此刻正坐在自己的旁边。
杜卿菀听了前面倒还没什么,听到这一条,想起那种他夜夜笙歌的画面就想给他踹下去,只是碍于这么多人都在,只能忍住了。
卫纶不理会卫缘,只又对杜卿菀说,卫缘确实有错在先,但是你也断不该用这样,嗐。
那两个字终究是没有被说出来,卫纶又接着说,这样的方式来处理,我们卫家没脸,难道你就有脸了?你杜家就有脸了?说到底,当初百般不愿,也是你杜家长辈点了头,换了婚书,才将你迎进了门。
这意思是错在还在她了?这卫家人还真是会黑白颠倒。
杜卿菀只是静静地听着,待卫纶说完,才示意她要纸笔写字,柳氏将纸笔递了给她,只见那上面写着,大哥究竟想说什么?
唉,卫纶叹了口气,我与母亲的意思都是卫缘有错,但你也有错,我们要罚他,自然也要罚你的。
抄一抄经书总是免不了的,也要跪一跪祠堂,毕竟这事你首先是对祖宗不敬了。卫纶将惩罚告诉了杜卿菀。
杜卿菀却没有多余的反应,只是指着旁边的卫缘,意思是,那他呢?
卫缘觉得昨日之前的杜卿菀对他是瞧不起的,但今日的杜卿菀对他却更像是陌生人的冷漠,没有好也没有坏,很冷漠。
二弟置祖宗礼法于不顾,不仅要打板子,也要跪祠堂,更要抄书。卫纶回答杜卿菀的话。
卫缘本身以为这次与以前一样小惩大诫也就罢了,却没想到,会有这么重的惩罚。
打多少板子,跪多少祠堂,抄多少书?杜卿菀又写着这句话,仿佛不知道这些处罚有多重,只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。
打二十板子,跪半个月祠堂,抄十本《礼记》。卫纶一一回答了她的话,又说了给杜卿菀的惩罚,你是跪十天的祠堂,抄五本《女德》。
柳氏知晓老太太的心思,就添了一句,弟妹,你着实不容易,你可以要求减罚。
杜卿菀在心里回了一句,我减罚怕是卫缘也要减罚吧,没有按照老太太想的那样发展,杜卿菀又在纸上写着:儿媳领罚。
老太太看了她一眼,脸色难看,硬邦邦地说,你们二人先养着,养好了,就去领罚吧。
柳氏赶忙打圆场,说道:既然说清楚了,老太太身体不好,二弟夫妻二人又生着病,不如还是先回去歇着,让他们夫妻二人也好生养养,如何?
慢着,杜卿菀又拿出了纸,上面写着,卫缘欠我一个道歉
是欠之前的杜卿菀。
老太太正要点头,看了这几个字,气得拂袖而去。
卫纶看了,也是铁青着脸,扔下一句,夫为妻纲,弟妹难道不知道吗?也走了。
柳氏同为女人,虽有同情,但是夫君、婆婆为重,叹息了一声也走了。
剩下卫缘,看着杜卿菀,表情像一副她疯了的样子,不可置信。
杜卿菀却没有理会他,只是闭上了眼,他们念着这点名头,一个道歉也觉得是逆了天,殊不知,因为他们的骄纵与不闻不问,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去了。
沉默了一会儿,杜卿菀还是起身,写字给卫缘看:你要是给我道歉了,我就去老太太那里请求给你减罚,他们的态度,你也看到了。
卫缘看了,只是说:夫为妻纲,你不知道吗?
你道不道歉?杜卿菀又写。
不道歉。卫缘毫不犹豫,虽然明知道有很重的惩罚,但这个女人一直是瞧不起自己的,他又何尝不知道,他确实没什么作为,但他更是一个人,而且是一个男人。
宁愿受罚,被打的半死不活?杜卿菀又写。
这次回应她的却只有一个后脑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