浴室的门被狠狠合上,隔着玻璃门,那爆破在空气里绝望的哭喊和求饶依然能很清晰的砸在人的耳膜里。
偌大的客厅只剩下颜离一人,精致玲珑的五官被深埋在暗处,只有窗外的风戏谑着她的头发,深黑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凄寒,看上去冷静得可怕。
她像个身在冰窟里的局外人。
颜离挎着笨重的书包,低头含胸,穿过客厅走进卧室,开灯,关门,放下书包,坐在椅子上,她从书包里拿出高考模拟试卷,趴在桌上,握着笔,灰瞳深缩,开始很认真的刷题。
窗外的雨没有片刻的消停。
偶尔一道闪电在天幕疾驰而过,一闪即逝,刺眼的白光透过玻璃窗闪在她的快要埋进试卷里的脑袋上,浓黑的头发被缀了一圈光,她也不为所动,眼神专注在卷子上。
浴室里淫秽粗暴绝望撕心裂肺的声音一会儿浓烈一会儿沉寂,楼下的街坊邻居已经陆陆续续的聚集一处,打着伞在那儿寒言寒语。
颜离偶尔会皱眉,握笔的手已经渗出了汗。
细长的睫毛仿佛结了霜,让人不敢窥探进眼睛里的秘密,她把自己丢在题海里,不觉窒息,不觉快要淹死了自己。
她写字的速度越来越快,拧紧了眉,死咬着嘴唇,心里仿佛藏了一颗炸弹,冒着滚烫的热气,即将将整个世界夷为平地,同归于尽。
最终,钢笔尖划破了作业本,在本子上留下一道深凹绝然的痕迹,她的背挺得笔直,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,眼圈越是慢慢地泛红。
在无声中,落了一滴泪,渗进了被涂鸦得不堪入目的本子里。
上帝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悲恸,一声雷鸣猛然震怒,轰隆一声爆开在黑压压的天际,狂风掀起了她的刘海,暴露出一张煞白阴沉的脸。
“啊!”
伴随着雷鸣的,是浴室里一阵撕心的喊叫,比恐怖片里的女鬼发出的声音还可怕,比被人挫骨扬灰还要绝望。
这声尖叫让颜离垂了头。
泪水啪嗒一声,落在了卷子上。
很快,模糊了卷子上的字迹。
翌日,有风荡起纱帘,把窗户震得啪啪响,路边的早餐摊开锅了,摊棚上吊着蜡黄的灯。
颜离从睡梦中醒来,瞪大了眼睛,视线移到了窗外,整个人被一根惊悚的弦崩紧了。
在意识到迟到了之后,颜离慌慌张张的穿好校服,踩着拖鞋冲进浴室,直接捧了把冷水泼在脸上,刺骨的寒,顺手拿毛巾擦了擦脸。
在要转身冲出浴室的时候磕着了什么,整个人被绊了一下,身体往前猛地一倾,周慧那张死灰色的脸撞进了她的眼帘里,颜离一震,慢慢地站直了身子。
周慧缩在浴室一角,乱蓬蓬的头发散在脸上,空洞黯然的眼睛低垂着,视线拢聚在某个方向,胸前微微起伏,均匀的呼吸着,身上只套有一件单薄浅绿色上衣。
颜离在原地沉默着,指尖微颤,心脏仿佛停了一拍。
过了好久好久,颜离蹲下了身子,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凄惨至极的女人,一贯淡漠地眸子竟掠过一层怜惜。
“妈,你疼不疼啊?”她轻轻地问,语气淡薄。
周慧一动不动,仿佛没听见颜离的话。
颜离俯着身子,一点一点的给周慧套上衣服,遮盖住那一夜的羞耻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周慧已经那么瘦了。
双腿嶙峋,能看出全身骨头的形状,多看两眼,都觉得有些恐怖。
楼梯间的感应灯亮了,颜离削瘦弱小的身影慢慢露出来,噔噔噔的踩着急促的步子往下跑,背后沉重的书包仿佛要把她给压垮,校服被晨风吹得鼓鼓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