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拿起一撮头发,扫扫我的脸:「一国之母,有什么不好。」
我皱皱鼻子:「没什么不好,可是我见过世面,看过这山河,怎么甘心困在牢笼不得出?金笼子也是笼子。」
于是他做了六年的摄政王,而后急流勇退,力保幼主掌权,这期间他关心民生,不知从哪变出番薯玉米等高产作物,还有辣椒孜然等等香料。
极克制地更改金属冶炼技术,至于热武器的图纸,被他烧了。
火苗蹿上来,在他指尖跳跃,他静静看着,眸中是我读不懂的温情。
在他的努力下,国土不失百姓安居,连女子地位也节节提高,老人有养老院,孤儿有收容所,十年过去,世间竟再也没一个流民乞丐,一切欣欣向荣,真是个和平盛世。
他四十岁时辞别朝堂,带我游玩山河,我们去过很多地方,大漠的烤全羊,江南的糯米藕,还有南海的海产,中原的面食,他带着我一一领略。
而我一直在等某一次变故,比如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,他用我安抚住天道,准备来个大招。
比如他变心,娶了十个八个娇妾,我失去他的爱意,默默死掉,又重生到任意一个人身上。
我等啊等啊,等到头发花白牙齿掉光,他依旧待我如初。
即将合眼时,我听到他嘶哑的声音:「老太婆,这下知道我的心意了吧,你冤枉了我一辈子,下辈子要陪我的。」
我眼里流出浑浊的泪水,用力挤出一个字:「好。」
——沈沉舟视角——
沈沉舟穿越成了宫女所出的皇子,母亲早亡不受重视,动辄被宫女太监打骂,忍辱负重不必说,他被封建社会倾轧,早已忘记初心。
浑身伤痕隐痛不止,他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这一幕十分熟悉,这种熟悉感跟随了他半生。
他为了权势一步步向上爬,一手烂牌打出了王炸,像他预见的那样,害死兄长后挟持幼帝,自己当上摄政王。
之后便是朝堂沉浮二十载,只待时机一到,谋权篡位,而后征战四方。
在这无趣的游戏中,他遇到了一个人,准确来说是遇到一个灵魂,她来自他的家乡,是既定命运中唯一的变数。
见面第一眼他便觉得违和,大概是一个太监,在他眼里却美丽可爱,值得用世上最好的词汇形容,阳光将他脸庞照得通透,微风将他气息吹来,一切都美得不可思议,也美得诡异。
他一个大直男为什么会觉得太监很美?事出反常必是有妖,他让人把他拖下去,杖毙而亡,听着惨叫声,他笑容森冷,什么玩意也敢污他的眼。
第二次他依旧一眼认出,身边侍女突然貌美,烛火映照下,身材玲珑有致、体香诱人……
他是傻逼吗?这么明显他看不出来?
她眸光灼灼地说自己也是穿越的,叫赵妍妍,老乡应该互帮互助。
笑死,杀的就是穿越的。
第三次的时候,他便很烦躁了,到底是哪路神仙,这般白痴还一直锲而不舍。
他以为她总归是有什么目的,结果……她很弱,弱得只会哭唧唧,激不起他半点好胜心,就这啊,枉他如临大敌地好一番应对。
于是安排在身边做侍女,以便随时观察,她吃饭很香,逃荒一样来者不拒,她说她曾饿死过。
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她过得很惨吗?
她经历过磨难,但那些在她身上没留下痕迹,她依旧积极乐观混吃等死,带着那个时代最常见的姿态。
这些对于他早已远去,什么人人平等和平盛世,都是前世的东西,这一世他是手握权利的那类人,他理应更高傲地面对她。
只是她到底是可爱无害的,可真的无害吗?她想出王府时他点头同意了,离远些应该会露出马脚吧……
谁料她死了,就这么死了,口中涌出的血打湿了衣领,混杂着模糊不清的音节,那一刻心像是被攥住一般,手抖得止不住。
「下一世来找我。」
她没有回答,只是眼中带着解脱。
之后他看到一只滤镜拉满的小猫咪,每一根毛发都蓬松柔软带着阳光的味道,看着它睡觉心便软软的,想凑过去摸一摸,诚然他不是变态,可这猫也太眉清目秀了。
猫咪睁眼看到他便炸毛,忙不迭地跑路,啧,果然是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