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拾行李的时候,我特意多塞了些现金。
徐家不在意这些钱。
就算我开口再要一些,她们也会给。
好歹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,表面功夫也是要做的。
我租了一套房子。
先是痛痛快快地睡了个三天三夜。
再也不用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跑步,六点准时吃早餐,七点开始练钢琴,然后在假日里还要学习插花、经管等等一切豪门千金的必备技能。
那种连微笑弧度都需要精准计算的日子,总算是结束了。
这生活,别提多畅快了。
被逼着学了二十年的各项技能,想要养活自己很容易。
我以前的心愿,就是去世界各地旅游。
自媒体博主,拍旅游 vlog,是我很早以前的梦想。
但是后妈说,为家族利益而献身,跟一位门当户对的豪门公子联姻,这才是我的梦想。
也只能,有这个梦想。
至于抛头露面这种事情,在他们眼里就是给家族蒙羞,配不上这豪门千金的身份。
吃饱喝足,我又去尝试许多自己以前从未尝试过的东西。
这一个星期,是我觉得最快乐的时光。
老爸对我还是不吝啬的,在我账户上打了一大笔钱。
总归我在帝都还是能被各个集团老总叫得出名字的小辈,要是出去乱说一通,说我老爸如何不近人情,将我扫地出门。
到时候被对手利用,可就不好了。
一笔钱,能够彻底绝了这些后患。
有钱有颜,还有闲。
我开启了摆烂的生活。
然而这样快乐的生活只持续了一个月。
一个月后,我正打算出国去往云州。
去见一见以前从未见过的山川风景时,却在家门口见到了蹲在地上的冯欢。
她比初见时瘦了许多。
一抬头,眼里全是血丝。
看起来有些恐怖。
只是对视了一眼,我就知道这位真千金也打算跑路了。
她抓着我的袖子,祈求我能收留她。
「那个女人欺负我,不让我吃饭,又让我学习钢琴、跳舞、插花,还让我去看那些看不懂的书,我都快被逼疯了!」
她说得可怜兮兮,然而我内心毫无波澜。
毕竟前二十年,我一直都是这么过的。
「你收留我,或者我们换回来也行?」
我冲她摇了摇头。
「想逃离,没有那么容易。」
话音落下的同时,眼前一排排黑色车辆全部停下,将整个小区堵死。
你瞧,这不就来抓人了吗?
绕着她回到座位,装模作样地拿出英语书来背。
没过几分钟,冬瑾来了,手里还拿着我的校裤。
在众目睽睽之下,他径直走向我,把校裤压在英语书上:「给你,洗过了。」
这种话在不知情的人听来十分暧昧,我的脸瞬间爆红,低着头把裤子塞进书包里。
讲台上的班主任快把我瞪出两个窟窿来了,特别生气地把冬瑾叫到走廊里。
不知道说了什么,回来时她更气了,我不敢看她,继续低头背书。
「夏思思,你不背书干嘛呢?搬凳子去走廊里背,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!」班主任的一番话给我说傻了,她是瞎了吗,还是聋了?
「我没有!」我觉得委屈。
「还没有,我都看见了。」她很强硬。
我什么都没拿,去了走廊,趴在窗台上往下看,其实没什么好看的,早自习时间外面一个人也没有。
如果换做上一世的我,应该捧着英语书在哭鼻子吧,想着还有些好笑。
站得无聊,索性去小卖铺买了点零食,结果一回头撞上了冬瑾。
他弯腰盯着我:「我还以为你会老实待在走廊上呢,好学生也逃早自习?」
总是一副和小孩子说话样子。
「她又不是我妈,我凭什么听她的?」我带着气,说话也比平时冲了点。
冬瑾微微怔住,紧接着笑了,原来他这么爱笑吗?
小卖铺又钻进来几个人,打头的人就是上次撞见我给冬瑾擦裤子的那个,他看看我,又看看正抿嘴笑的冬瑾,那表情好像见了鬼一样:「瑾……瑾哥。」
冬瑾直起身子,显然有些生气了:「你特么没看见老子正忙么?」
好凶啊。
冬瑾把手放在我的头上,揉了几下。
众人懵逼,我也懵逼。
「先走了,有事给我发消息。」说完他就招呼着一群人出去了,只留我一人还在原地消化刚刚的话。
我们还没有熟到「有事发消息」的程度吧。
那样地徒劳无功。
「有点冷。」白暮暮打了个寒战。
付衍却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我的方向。
那一瞬间,我几乎以为他看见了我。
可是没有。
坐下之后,白暮暮撒着娇拉着付衍的手,让他负责点菜。
然后我眼睁睁看着我精心选择的菜品,就这么随手被付衍拿出来作为讨白暮暮开心的工具。
「和别人一起来吃过,当时就一直想着要带你来一次。」付衍如是说。
而我,自然就是那个不值一提的「别人」。
等菜上齐后,她又兴冲冲举起手机:
「等等,让我拍几张照。」
我亲眼看着所有我和付衍曾经留下的记忆,被她一点点抹去,拍照、定格、上传。
最后附上一张两只手紧紧交握的照片:
「君心似我心。」
我存在的痕迹,就跟我这个人一样,
彻底烟消云散。
很快就有粉丝闻风而动,到她的微博下认领自家哥哥的手,再兴高采烈地跑到广场上祝福。
有多少人祝福他们长长久久,大概就有多少人会去我的微博账号下骂我不知廉耻。
自从和付衍恋爱以来,我的私信箱就是不敢打开的禁忌。
有无数他的粉丝往里面发各种鬼图、血腥图片、诅咒、辱骂……他们似乎觉得,只有这样,才能表达出他们对我这个竟然企图染指他们哥哥的坏女人的憎恨。
而这一切,
都要拜面前这个男人所赐。
这边白暮暮正忙着,那边付衍看她的眼神依旧很宠溺,可我却发现他似乎时不时就会看一眼手机。
他在等什么?
眼睁睁看着白暮暮发微博,预计到我会被围攻,现在在等着我向他求助吗?
我有些好奇地走到白暮暮背后,就一眼,我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。
那是一个熟悉的小号。
在我抑郁症最严重几次自杀未遂的时候,它一条条发来消息质问我:
「贱人,你为什么还不死啊?
「不是说要去自杀吗?你快去啊!去啊!!去啊!!!」
这居然是我亲妹妹发给我的吗?
她在发这些的时候,也是脸上挂着这样甜蜜的微笑吗?
我不寒而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