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于遭遇网络暴力,我几天不敢出门。
江砚闻给我办了新的手机卡,又换了一部新手机,里面只有几个亲朋好友。
他把自己设成了置顶。
傍晚,我接到他的微信:「今晚带你聚餐。」
「有谁啊?」
「科室同事。」
我犹豫了,他似乎怕我不答应,补充道:
「餐厅环境不错,人比较少,我晚上要喝酒,你不去,没人领我回家。」
他成功说服了我。
一个小时后,我出现在小区楼下。
穿了江砚闻送我的淡黄色连衣裙,优雅里带着点俏皮,长发用夹子固定在脑后,无名指上戴了我们的婚戒。
江砚闻从车里出来,眼神在我身上打量个遍,仿佛在拆一件精美的礼物。
我小跑过去,「你同事呢?」
「已经过去了。」他扶住我的后颈,在唇上亲了一口,「很漂亮,晚上我会注意的。」
我倏然缩起脖子,躲避他炽热的气息,「你干什么呀……」
江砚闻愉悦地笑出声来,拍拍我,「上车。」
市中心还是一如既往地堵车,车窗半开,温柔的晚风吹进来,抑郁的心情缓解了许多。
「我把手机交给技术侦查部门了。」江砚闻等红绿灯的空挡,递给我一只冰激凌,「我们等消息就好。」
我想过江砚闻帮我的方式,可能是找到白阿乔,然后跟她谈判,达成和解。
可是我没想到,他竟然直接将手机交给了警察。
查到白阿乔的 IP,以蓝底白字的通报,结束这场疯狂的舆论战。
四周车水马龙,江砚闻半倚在斜阳的余晖里,目光温柔:
「当被金钱蒙蔽了头脑,对错就显得不再重要,这很正常。」
「但我想让你知道,这世上仍有善恶对错,我来做那个挑明善恶的人,你什么都不要怕,只管好好看着。」
我突然想起相亲当天,江砚闻坐在对面,对我说:
「结婚后,我会履行身为一个丈夫的责任和义务。我很忙,也许给不了你足够的情绪价值,但我会尽力。」
也许就是那句话打动了我。
真诚直白,始于感动。
出差回来,则是出于对皮囊的喜欢和追求刺激的天性。
而这一次,在半落不落的余晖里,我爱上了这个人。
这是一种深入到骨子里的冲动,想和他长长久久地走一辈子。
红灯闪烁几下,跳转到绿灯。
车流像蠕动的毛毛虫,缓慢前进。
到达餐厅时,屋里乌泱泱坐了一堆同事。
看见我都分外激动,纷纷站起来迎接。
我尴尬地摸摸头发,「大家好……我叫白荞,是江医生的爱人。」
众人起哄,「江砚闻,以前滴酒不沾,这次可没借口了啊!」
江砚闻笑了,「家属在,悉听尊便。」
聚餐没我想象中的严肃,往日里不苟言笑的医生们,此刻叽叽喳喳吵成一团。
期间少不了灌江砚闻酒。
他来者不拒。
我担心都望着他,在桌子下面偷偷捏他的手,「你还好吗?」
江砚闻反牵住我的手,没有放开,表面上照旧与别人谈笑风生。
突然,我听到有人提许岑,望过去。
「许岑没有来吗?」
江砚闻的同事惊讶道:「你认识许岑?」
我点头,「见过一次。」
那人叹了口气,「前几天被人打了,就是江砚闻的老患者,在家养伤呢。」
难道是那位坚持送玫瑰的年轻女孩?
江砚闻攥紧了我的手,低头在我耳边说:「荞荞,我和她没什么。」
我当然相信他,只是有些心有余悸。
「她为什么打人啊?」
江砚闻的同事笑着说:
「大概是过于痴迷江砚闻了吧,像个疯狂的粉丝。许岑工作上和江砚闻有交集,人又漂亮,被人盯上也说不准。」
「别吓她。」江砚闻捏捏我的手心,眼神迷蒙,「荞荞,该回家了。」
我点点头,扶着他起来,对大家说:
「不好意思啊,我们先走一步,今天多谢招待,改天大家来家里做客。」
大家都是熟人,也没有硬留人的习惯,帮我把江砚闻扶上车,叮嘱我一路小心。
车驶出餐厅的小院,江砚闻仰躺在座背上,闭着眼。
「她真的纠缠你很多年了吗?」
我没忍住问道。
江砚闻半睁开眼,侧头盯着我,
「不算纠缠。她家庭不幸,我当时看她可怜,就垫付了一笔医药费,之后,大学毕业,她有了工作,开始隔三茬五给我送花。」
「有没有可能是她?」
江砚闻思考了一会儿,「据我所知,她并没有绘画功底。」
也对,我练了好多年,才小有所成。
完全没有绘画功底的人,怎么可能盗完图之后,又进行了修改,甚至模仿我的画风创造出第二幅。
事情完全没有头绪,我甚至想过,可能是对家找来的枪手,来拖垮老大的实力。
车停在楼下,只剩不远处的一盏小灯还亮着。
我突然发现江砚闻不知什么时候醒了,手机屏发出微弱的光,我好奇地凑过去,发现他正在翻我以前的漫画。
男女主刚好也在车里。
他眉眼低垂,「荞荞,试过吗?」
要是往常,江砚闻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。
在酒精的麻痹下,我稍一愣神,江砚闻便将我横抱过去,掌住我收在连衣裙里纤细的腰。
「你疯了……」我羞赧地撑住他。
江砚闻不容拒接地按下我的头,以便吻住我:「是啊,血气方刚,疯了。」
我预想中的婚后生活,是平淡如水,而然现实的婚姻生活,属实有点吃不消。
没过多久,许岑给我打了个电话。
说要请我吃饭。
我有些诧异。
许岑在电话里说:「偶然得知你是有名的漫画家,我朋友特别喜欢你的漫画,一直想见见你。」
正好,许岑生病的事,应该去看一看。
趁着江砚闻上班,我打车去了许岑家。
她家住在富人区,人比较少,我站在一栋别墅前,不确定地摁响了门铃。
许岑亲自跑出来给我开门。
记忆中白皙的脸,此刻糊了一块小小的纱布,就在她腮那里。
「你的伤口怎么样了?」
许岑摸了摸,无奈笑道:
「没办法,慢慢养呗。今天不说这个,我姐妹要亲签,你可一定要给啊。」
许岑家的别墅很大,刚进屋,就有人递上拖鞋。
茶几上早已堆了不少漫画书,许岑满含歉意地递上笔,「不好意思啊,有点多。」
「没关系。」
在这种时候还能继续喜欢我的,我心怀感激。
许岑给我端来好多点心,盘腿坐在旁边,认真看我签字。
天气热,我一直没喝水,有点渴。
许岑似乎突然察觉到了我的窘迫,突然跳起来,
「对不起对不起!我太兴奋了!可以过来帮我一下吗?茶盘太大,我端不过来。」
我点点头,揉了揉酸痛的胳膊,起身时,手机突然亮了,是江砚闻给我发来的语音。
许岑提起滚烫的沸水冲入茶壶,有些吃力地端起茶盘,我见状匆忙往那边走。
又割舍不下江砚闻,贪心的拿起手机,点开语音,边走边听。
谁知他的第一句话就是:「离许岑远一点。」
我下意识顿住脚。
原本照这个速度,我已经走到许岑面前了,可因为江砚闻的提醒,我晚了一步。
当许岑松手,茶盘落地的那一刻,盛满热水的茶壶错过我的手臂,在地上迸溅开来。
下一刻,滚烫的热水尽数泼在我脚背上。
短暂的麻木后,剧烈疼痛瞬间席卷了我的大脑。
我咬着牙,冷汗刷就淌下来。
许岑远远站着,没有说话。
旁边的保姆阿姨第一个叫出声,「哎哟,烫着了,快点用凉水冲!我叫车送你去医院。」
江砚闻的电话打进来,我接起,扶着大理石吧台,动都动不了,更别说冲了。
「喂,荞荞,你从许岑家离开了吗?」
我憋下生理性的泪水,摇摇头,「没……我烫着了……」
那头呼吸一窒,「等我。」
许岑冷眼看着保姆忙忙碌碌,一言不发地上楼。
我等了好一会儿,突然从外面闯进一个人来。
江砚闻白大衣都来不及脱,将我抱起,坐在吧台上,扯住两条腿,就摁进旁边的洗手池里,水流打到最大。
冰冷的水流减缓了皮表的灼痛,我经历短暂的蒙圈之后,突然没出息地哭出来。
江砚闻憋了半天,突然低骂一声,「你看见热水不知道躲吗?」
「我躲了,没躲开。」
近乎委屈的语气。
江砚闻额头的青筋暴跳,差点没被我气死。
最后他深吸一口气,跟阿姨要了一块冰摁在通红的皮肤上,重新将我抱着,一路走出门。
车停在门口,还没有熄火。
他把我塞进副驾驶,系好安全带,一言不发地绕过车头,上车关门。
江砚闻似乎还在气头上,我不敢说话,一边憋着委屈,一别忍着疼,只剩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。
车穿过涌动的车流,很快到达了医院。
江砚闻穿着白大衣,背着一个狼狈的我,分外显眼。
急诊的医生认出了他,打招呼:「哎,你怎么跑这儿来了?」
「我家属,烫伤。」他言简意赅,「简单处理过了,起了水泡,需要包扎一下。」
医生简单看过之后,待我去处置室包扎伤口。
被人用轮椅推出来时,江砚闻正倚在玻璃门外,跟人打电话。
侧脸是我从未见过的冷峻,薄唇紧抿。
随着距离缩短,我听见他冷冽的声音:
「我不接受和解,她对我太太造成的伤害无法通过道歉和赔偿来弥补。」
「江砚闻。」我轻轻叫了他一声。
他瞬间低头,明显注意力还在电话里,但动作自然地蹲下来,替我整理好裙摆。
他显然没有接受对方的建议,挂掉电话。
抬眼跟我四目相对。
我小声说:「对不起,让你担心了。」
江砚闻摸了摸我头发,指尖摸过我泛红的眼尾,「还疼吗?」
「有点儿……」我笑着朝他伸出胳膊,「但是幸好你来了,不然我会更疼。」
江砚闻眼底的浓墨划开些许,转身蹲下,「走,背你回家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