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这怎么可能?
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,缓缓抬起手,颤抖的手指,轻轻摘下他脸上的面具。
面具背后,是一张跟南晃一模一样的脸。
区别也有,跟总是酒色迷离的南晃比,他的眼神更加清澈,也更加热烈,看着我的时候,眼睛里只倒映着我一个,就仿佛一池泉水。
「叮当——」
面具落在了地上,我愣愣看着他,不敢相信,却又希望这是真的,于是颤着嘴唇问:「两年前的十二月十二日,你在什么地方?」
他沙哑道:「在你家。」
「我那天……穿什么衣服?」
「最开始是红狐裘,后来,换成白狐裘。」
「谁死了?」
「一个女人,大概是你的侍女,还一个是你表哥,我杀的。」
我一句一句问,他一句一句答,问到最后,我已经泣不成声,哽咽道:「还记得,你对我说了什么吗?」
当我问出这句话时,他的神色温柔又悲伤,半晌才道:「其实,你还有一个选择。」
刹那间,我突然明白了过来,为什么他作为一名死士,会屡屡违背南晃的命令;为什么他看着身为皇后的我,眼神奇怪而又炙热;为什么明明从来没见过,他却肯为我做这么多,无怨无悔,甚至愿意与我一起死。
我一把抱住他,将自己死死埋在他怀中:「从头到尾,我就只有一个选择!」
眼泪打湿他的胸膛,我缓缓从他怀中抬起头,泪眼婆娑的看着他:「……我选择你。」
芙蓉帐,度春宵。
我在宫中处处忍耐,只有这一天,这一夜,是心中欢喜的。
事后他温存的抱着我,我抚着他胸口的伤疤,叹气:「怪我从前浪费了那么多时间,你要早点告诉我多好?」
「没关系。」他环住我,「还有明天呢。」
明天……
这是我进宫这么久,第一次这么期待第二天的到来,我仿佛一下子就有了事情可以做,有了人可以爱,我甚至开始憧憬他与我的孩子的到来。
许是因为太过兴奋,导致夜里没怎么睡,第二天睁开眼,已经快要中午了。
睁眼的那一刹那,我眼中尚且带着昨日的欢喜,但一转头,看清屋里那人时,所有的欢喜就冰雪消融,一下子消失无踪。
南晃背对着我,坐在书桌前,正在提笔写着什么,似乎是听见了我翻身的声音,他问:「醒了?」
「你来做什么?」我问,声音是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冷淡。
有什么东西变了,他似乎也感觉到了,于是他放下笔,转过身来,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我。
他的眼神让我又难堪,又愤怒。明明是他几近强迫的让我接受了他的提议,怎么我照他说的做了,他又一幅我背叛了他的模样?
微微一笑,南晃走到床边,手里的毛笔往床上轻轻一扫,雪白笔尖沾上些许鲜血,问我:「这是什么?」
我心中一惊。
「看来他不老实。」南晃淡淡道,「汇报的时候,跟朕说他早早就完成了任务,结果今天才是第一次?」
我生怕他下一句是:下次换个老实的来,忙冷冷解释道:「我刺了他。」
「……哦?」南晃眉头一挑,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,「他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吗?」
我什么地方都很满意——我把这句话藏在心里,嘴上说:「区区一个奴隶,我刺他,需要理由吗?」
他静静打量我片刻,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理由。
「阿离。」他习惯性的伸出手,将我的鬓发别到耳后,这样稀疏平常的动作,如今的我,却要耗费全身的力气,才能勉强忍受,而不是一把甩开他,接着,我听他在我耳边说,「朕虽然不能给你一个孩子,但往后,定会与你一起养育这个孩子,看,朕将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。」
风入小轩窗,翻过书案上的雪白宣纸,一枚兽首镇纸压住一角,以免风将宣纸夺走,纸上,赫然是两个名字,一个南无争,一个南无忧。
无争,无忧,两个根本不属于这深宫的名字。
我不想给我的孩子取这两个名字,可问题是,我能拒绝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