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,反正眼睛都哭累了,摸起手帕揩着鼻涕。
「哭好了?」
祁崟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,我抬起头看他,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地上。
活像个……泼妇。
我连忙站起来,依旧不忘行礼。
有时候我觉得礼仪真是好东西,可以将两个人的关系泾渭分明地扯开。
让地位低的那一方时刻保持清醒和冷静。
「这手帕你还留着?」
我瞧了瞧刚刚揩鼻涕的手帕,顿了一下,将它递到祁崟面前:「你想要,就还给你。」
我看见祁崟眼里含着明显的嫌弃,他的身子也在微微后仰。
顿时我的心情好了些,就连语气也听不出有丝毫不悦:「臣妾明天也想跟着您去梅城。」
我没有问太上皇留给我的最后一道手谕被他拿到哪里去了。
因为我知道,就算我问了,他也不会说。
否则他就不会偷偷摸摸把它拿走。
只是我不明白,他为什么要把它拿走。
我走了,不正好给苏远幽腾空吗?
祁崟也没有问我为什么哭,或许他懒得问,只干净利索地回答了一个好字。
这一晚他没有走,也没有强迫我做什么。
睡觉的时候他从后面抱着我,一句话都没说。
他从没有这样抱过我,这也是第一次。
此时我才惊觉发现,这几日内,他打破了太多我和他之间的第一次。
如果……
没有如果!
这一晚我梦到了我第一次杀人。
因为是第一次,所以出了一些失误。
但好在我不辱使命,目标解决了。
只不过我的小腿上被刺了一刀,血流不止。
就在我做完任务,准备回到太上皇身边复命的时候,祁崟挡住了我的去路。
我问他要干什么?
他不说话,只是从衣袋里掏出一瓶药粉,哐哐哐地洒在我伤口上。
然后掏出他的巾帕子将我伤口包扎好。
我刚想张嘴说谢谢,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,他转身就走了。
从那以后,我与他之间仿佛有了一种秘而不宣的默契。
祁崟小的时候,因为他亲眼目睹了自己母后被奸臣害死的惨状,突然之间他就不会说话了。
可即使他不说话,很多时候我们俩也能不谋而合。
兴许是那时的我话太多,慢慢地他竟再次张口说话,只是话很少。
第一句他叫的是我的名字:流离。
第二句他喊的父皇。
这一句父皇,让太上皇高兴得能飞起来。
太上皇说,我是祁崟的福星,我是为祁崟而生的。
我以为这是一种赞赏,却不知道它会成我的枷锁。
第二日,我、祁崟和苏远幽去了梅城。
在去的路上,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事,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是什么。
梅城一如既往地好看。
这个时节,正是梅花开得正好的时候。
我矗立在一棵挂满红色头绳的梅花树下。
这棵梅花树是梅城的守护树。
每年这个时候都有诸多善男信女前来朝拜。
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为了求姻缘。
唯独我,在这棵树下解决了一条生命。
那天的雪下得很大,所有地方都是白茫茫一片。
入夜的时候雪停了,月亮格外皎洁。
我追杀当年害死祁崟母亲的真凶到这里,他抱着这棵梅花树向我求饶。
我没有说话,用祁崟送给我的匕首杀了那个凶手。
那是唯一一次,我杀人见了血。
那个凶手的血如梅树上的梅花一般鲜艳灿烂,染红了雪白的地。
杀完凶手的次日,我与祁崟一同来了这里。
我问他:「信不信命运天注定?」
他说:「我就不信我躺着什么都不干,就能统一天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