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方铭一直守在病房外,不肯离开,不敢进来。
我妈出去撵他。
他追着我妈到茶水间,拦住她关上微波炉的门。
别给愿愿热楼下超市的速食饭团吃,里面有胡萝卜,她讨厌胡萝卜。
我妈一言不发,突然死死攒着饭团举起来,眼睛里的火能杀人。
祁方铭闭上眼,等着饭团砸下,米粒四散在自己头上。
她下不去手。
她咬着牙把胳膊垂下:淑卿如果还活着,看见你这样,她会好过吗?
淑卿,吴淑卿,是祁方铭母亲的名字。
这句话像突然触着他的逆鳞,祁方铭秉着口恶气跑开,只愤然丢下一句:你不配提我妈妈!
我妈落寞地望着他的背影,半晌,低声道:你也不配关心愿愿。
被赶走后,祁方铭发消息轰炸我。
【对不起。】
【对不起。】
【对不起。】
打满一屏又一屏。
我妈去楼下付费用时,发现我的一应支出,祁方铭都已一早垫付。
过来一趟。于是她给他爸打了个电话,冷着嗓吐几个字,把钱拿走。
不多时,祁叔叔来了,但不是来拿钱的。
面对我缠着纱布的伤口,他腮帮微微鼓起,一言不发。
我妈坐在床上,二人的目光刻意而精细地错开。
直到,蓦地,祁叔叔狠狠一拳,砸在墙上。
林愿受苦了,是我没管好孩子。
他深吸一口气,叫我妈的名,
文静,你们有什么需求尽管提,我都会尽力补偿。学校那边我也会处理,伤害她的人,一定都会付出代价。
我妈依旧沉默。
都会吗?不会吧,有一个人是例外。
你上次说的,想给孩子转学的事情,我回去就安排。
我妈还是不理。
他只能尴尬地挠挠头:那……我先走了。有事电话联系。
人快到门口,我妈才起身。
老祁。她一口叫住他。
两个人都低着头,对方的脸好像毒辣的日光,刺眼、压迫、令人晕眩。
你知道的,方铭不该恨愿愿。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,都是我们大人的所作所为,愿愿没有做错任何事情。
祁叔叔愣了愣,点头应下:嗯。
他们熟悉且默契,近在咫尺,却相隔沟壑。
我们两家从前不是这样,我与祁方铭识于微时,我们的母亲是数十年无间的密友,两个家庭一向和睦亲密常来常往。
祁方铭的父亲曾深爱着他的母亲,爱得像没有原则,没有底线。
一切变故源于三年前,他妈妈从天台纵身一跃,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
随后,我父母也离异,我爸一走了之,除了每月准时准点的生活费之外,与我们母女再无联系。
三年前发生了什么?
没有人告诉我,也没有人告诉祁方铭。
如我妈所言,那是他们大人的事。
我们小小的世界装乘不下,不该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