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又一次闪过脑海。
这一次,看得稍稍清楚了点。
是六岁的时候,我妈忽然确诊了乳腺癌晚期。
哪怕做了全切除,癌细胞还是扩散了。
她躺在床上,身上的生机一日比一日更微弱的时候,家里来了人。
是我小姨,她的双胞胎妹妹,和我妈长得有八分像。
她就这么自然地顶替了自己姐姐的位置,接过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。
我爸也没有丝毫不满,因为他很清楚两家人是必须要捆绑在一起的。
那时候我才六岁,对一切都似懂非懂,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喊小姨妈妈,又为什么,她才来我家一个月,我就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妹妹。
只记得,我妈走的那天,很用力地握着我的手:「小辞,你一定要好好活着,健康地活着。」
这句话后来变成了我的枷锁。
以至于在每一次听到苏予说她不想死的时候,心中都油然而生一股荒谬感。
想好好活着、好好被爱的人身患绝症。
而想死的人,必须带着愧怍活下去。
在家的时候,我不能做很多事情,因为我是长女,要肩负起温家的责任。
但妹妹可以撒娇,可以自由地做一切想做的事。
和周祁恋爱的事情被知道后,我爸让小姨来找我谈话。
她穿着我妈的旗袍,戴着我妈的珍珠项链,轻蔑而怜悯地看着我:
「你想恋爱,可以,别把第一次交出去,不然就不值钱了。」
「温辞,你是姐姐啊,不会想让自己的妹妹替你承担责任吧?」
二十岁的时候,她给了我两个选择。
要么立刻嫁给比我大了整整二十岁的、我爸最近啃不下来的商业合作对象。
要么去国外念商科,毕业后再回来嫁人,顺便帮忙打理公司。
我选了第二条。
回国后不久,他们又开始四处评估,有谁是适合结婚的对象,要和什么样的人家绑定在一起,才能实现温家的利益最大化。
他们考虑得理智,清醒,又周全。
唯独没有问过我的意见。
所幸那时候,周祁向我求婚了。
我答应了他,我以为他能像之前很多年一样,拉着我在深渊边缘行走,努力不让我掉下去。
可他的身边,已经有了苏予。
裙摆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时候,我终于摸到了被脱下来,扔在一旁的细高跟鞋。
然后举高,用力砸下。
温热的血溅在脸上,男人软着身体倒下去。
我举着染血的高跟鞋,贴着墙慢慢站起身。
几步之外,少年听到动静,转过头看着我。
他的眼底有一块阴云:「有点本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