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女儿吧。」

江依依唇角微微上扬，视线落在那些婴儿用品上。

阳光照耀下，他漆黑的瞳仁泛出几点光波，看着有些温柔，「纪南辰喜欢。」

随后又补一句：「她生什么我都喜欢。」

我呆呆站在原地。

记忆的闸门顿时打开，我头痛欲裂，无数的画面如脱了僵的野马汹涌而来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我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。

哭了又笑，笑了又哭。

我颤抖地把手放在小腹上。

我想起来了。

我之所以赶回来给江依依过生日，之所以想再给彼此一个机会，是因为——

我怀孕了。

拿到诊断报告单之后，我想了一个晚上，还是决定和江依依好好谈谈。

在他生日的前一天，我连夜赶了过去。

我打算把这件事，作为生日礼物当面送给他。

车上，我一边抚摸着肚子，一边想象江依依得知这个消息是什么表情。

会大笑吗？

应该不会，他一直都是那副面瘫脸，最多微微扯开唇角，一本正经地看着我，「纪南辰，其实你怀孕我挺开心的。」

会和我一样期待着这个孩子吗？

应该会。

求婚那晚，他在我耳边微微喘着气，呼吸暖融融的，「纪南辰，结婚后，我们要个孩子吧。」

「我一直都知道，你想要很多家人。」

是啊，我想要很多家人。

江依依怎么那么懂我呢。

想着想着，我竟然笑了出来。

司机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，问我笑什么。

我没回答，只笑着让他专心开车，毕竟外面雨那么大，注意安全。

路程有些无聊，我克制住自己直接发消息告诉江依依的冲动，刷起了微博。

然后发现有人关注了我。

是陈悠。

我打开了陈悠的微博。

我发现，她发的都是江依依的照片。

从她微博的照片里，我看到这些天，江依依是怎么无微不至地在医院守着怀孕的她，看着两人之间怎样一步步旧情复燃。

就像一对，刚刚有了孩子的新婚夫妻。

「打针很痛，但有你在身边，我就不怕了。」

——配图是江依依沉静的侧脸，和两只交握的手。

「兜兜转转，还是你对我最好。」

——配图是素来有洁癖的江依依低头为她剥虾。

「昨晚你在床边睡着了，我偷偷亲了你一下，我知道你没睡。」

这条微博，没有配照片。

但是，江依依给她点了个赞。

我死死盯着屏幕，心脏骤紧，只感觉血液都在往大脑上涌。

人这一辈子到底要看多少肮脏的东西啊。

我不想再看了。

然后，老天也真的没有让我再看到了。

悬崖边，一辆红色的重型卡车突然失控，径直撞了过来，我们连人带车滚下了悬崖，随后发生了爆炸。

我满怀期待和喜悦赶过去。

却是带着绝望和恨意死去的。

强烈的刺激让我暂时失去了这部分记忆，刺骨的恨意却让我灵魂出窍，跟在江依依身边。

原来，我并不是因为爱他，才离不开他。

而是恨他。

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去的时候。

江依依在干什么呢？

他在照顾别人，和照顾别人的孩子。

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，正和陈悠说话的江依依忽然眉头紧皱，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，却什么也没发现。

这时，他的手机响了一下。

何钊颤抖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，「江依依，我跟你说一件事。你千万别激动。」

「我有个兄弟是交警，他那边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，乘客和驾驶员全部死亡，有个孕妇的身份直到今天才查出来。」

「那个孕妇，就是纪南辰。」

11

我无数次设想过江依依知道我死后是什么反应。

现在，我终于看到了。

这个男人刚才还在和他的白月光笑着说话，听到这个消息，微微怔了片刻，眉头紧皱，「别开这种玩笑。」

「是真的……」

江依依呆愣了几秒，厉声呵斥，「何钊，别开这种玩笑。」

「一个星期前，她乘坐的出租车跟一辆卡车相撞，坠落悬崖后发生了爆炸，由于现场只有少量肢体残骸，警方又没有接到那个孕妇家人的失踪报案，整整一个星期……」

那边的何钊哽咽了一下，仿佛说不下去，

「过了整整一个星期，警方才通过 DNA 比对确认了纪南辰的身份……」

江依依脸色渐渐变了，整个人仿佛僵硬成了一具木雕泥塑。

「江依依，她怀孕了，这件事你知道吗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