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俯身过来时,我双手抵住他的胸膛,头偏向一边,「陛下,臣妾风寒还未好。」
一年前他的话猝然闯进我的脑海里。
气氛瞬间冷了下来。
他一动未动,接着卡着我的下巴把我转了回来。指节处的扳指硌的我生疼。四目相对时,他眼里情绪讳莫如深。
「是么?」他淡淡反问。
我垂眼默着。
「阿筝,一年了。」他对我说。
我依旧没作声。
空气胶着了许久,他才慢慢起身,背对我站着。
「既如此,便等太子妃风寒痊愈再行封后。」
我走下床屈膝行礼,承应到:「臣妾遵旨。」
话音未落,他便走了出去。
此后,我便成了后宫中唯一的嫔妃,明妃。直到戴琅月入宫。
她入宫便由赵晔亲赐封号,封为瑄妃,在我之上。
玉之大者谓之瑄。可见皇帝对她的重视程度。
我并不认为赵晔多喜爱她,戴琅月哥哥戴逍最近在军中风头正盛。
赵晔频频提拔,甚至将他妹妹接进宫封妃,大都是为了打压卫偃,分走他的兵权。
南中大将军的官衔本已官至二品,兵权高度集权,基本均在他的手上。
卫偃已然功高震主,给赵晔带来威胁。
我父亲得知赵晔在封后前立了比我如今位分高半阶的嫔妃,不由愤懑,上朝时多次进言请求早起立后。
基本上都被赵晔敷衍过去,自他登基后,我父亲被提为正一品太师,实则明升暗降,空留虚职。
现如今的朝堂早已彻底大换血,以前与我父亲关系近密的官员大多被赵晔调离京中。
短短两月时间,赵晔就做到将核心权力彻底握在自己手中。
后位迟迟不立,原正统太子妃现以嫔妃身份居在后宫,本就是个荒唐的笑柄,难怪洒扫宫婢议论。
我看着面前边缘枯黄的叶子慢慢回神,环溪仍罚那两名宫婢跪着。
澄云台是宫内最大的凉亭,我却依旧沉闷得厉害,抬头看着晴蓝的天,无垠空荡。
去年南迁的灰雁没有再回来。
「罢了,环溪。」
「回去吧。」我的声音融进风中。
走到一处偏僻的拐角时,意外遇到卫偃。
「明妃娘娘安。」他微一行礼。
「卫将军,外臣不得随意出入后宫你不知晓吗?」我抿紧唇看着他。
卫偃闻言依旧神情淡淡,声音沉着,「臣今日入宫办事,得你父亲所托,顺路看看娘娘。」
父亲见不到我,必然担心,怕我在满宫风言风语中受委屈。
距离上次见父亲都已是半年多前。
我想起上次见他时微弓着的背和白鬓,止不住地心酸。
我垂眸掩下情绪,反复吞咽几番后才低声道:「多谢将军,烦劳告诉我父亲,本宫一切安好。」
「然,似乎并非如此。」他看着我道。
我不欲与他多言,只微微一福身,「劳将军把话带到。」
话毕就走向另一条路回了寝宫。
皇帝独宠瑄妃的消息不胫而走,传到前朝大臣的耳朵里。
今日朝堂据说发生一件大事。
打听回来的太监原话是:近日秦国公频频向陛下提出立后,语气激动,甚至有指责陛下的倾向。
今日在大殿秦国公再次提出时,陛下质问其是否仗着自己的身份打算逼宫,秦国公听罢怒极,直起身看着陛下浑身颤抖。
未等出声,人当场直直倒在了地上。送回府中到现在,至今未醒。
听罢,我不自觉抓紧桌角,立刻起身前去勤政殿。
还未进去就被门口的侍从拦了下来,「娘娘,陛下去了瑄妃宫中,不在殿内。」
我略一颔首,随即转身往瑄妃寝宫走。
「本宫有要事需见陛下,劳你通报一声。」
我站在赵晔和他新妃的寝宫外。
这一刻,我终于有了实感。
他早已有了别人。甚至以后会有更多。
本该如此的,我对自己说。
宫婢通报完是瑄妃来开的门,她披着斗篷,头发凌乱,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