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这才漫不经心地敷衍了个答案:「什么时候,我厌倦你了,就告诉你。」
某一次,蒋钦面色冷漠地把我拦在后台时——
被二哥撞见了。
二哥在门外,顿住脚步,犹疑着叫我的名字,「窈窈,窈窈……你在这里吗?」
我没应。
蒋钦瞬间僵住身子,刚要拔身走开,被我环上他腰脊的手拦住了。
我懒洋洋地回了二哥,「不在。」
二哥一怔,死死地盯着这扇禁闭木门,他不是不经世事的少年了,怎么能听不出来?
腔调急促,微哑,像是一荡一荡地勾着人的魂儿。
他冷笑两声,用力地拍锤几下门,问得冷漠而嘲讽:「他给的钱有我多吗?」
二哥没再来找我。
我常租了一个小阁楼,平日里住那儿,剩下几次也都和蒋钦在那里见面。
盯着他健壮的胸膛,我忽然觉得,承认过往那些肮脏也没什么。
我受下了他骂我下贱,故意拿这种事儿捉弄他,不惜去歌舞厅卖艺,朝着客人们笑得艳美精致,又怎么差一点儿过去?
更何况,我的过去,在他的口中是和下贱、肮脏不沾边儿的。
最糟糕的是,我不得不承认,脑海中紧绷着的一条线,见到这条小狗时,会柔软、安静下来。
再说了,以往那些事儿,也许浮云一场……
我跃跃欲试,只等着下一次见面,就坦白、交代,或者说安定下来。
但,周五那天,他没来找我。
妹妹出现了。
她从那位小日本高级军官的手里折腾一遭,被玩腻了,送给十几个手下玩了几天,又扔出来了。
衣不遮体地被扔在大街上,众人对她指指点点,几个不怀好意的人正要上手时——
蒋钦出现了,把她带回了家,明明对着我连笑都吝啬的一个男人,对着她却连眼泪都没能忍住。
蒋钦毫不嫌弃她的经历,捧回家里,每天小心翼翼地开解她。
大概是喜事成双的定律。
那两天,二哥又回来听我唱歌了,每天送花买酒,只差明晃晃地说一句「和好。」
我继续受着,好在他没和我要个解释,只是偶尔肢体接触时更轻浮了几分,眼神也压着火色。
又过了没一段时间,我的好妹妹来了百乐门。
她穿着雪白的狐裘,衬得下巴削尖,脸色却只更白几分,红着眼睛,欲哭不哭。
对上我的眼光,她擦着眼泪,低下头朝身旁面色沉沉的蒋钦问:「姐姐,怎么沦落到这种下九流的地步……」
「明明,明明当时我替姐姐留了下来……」
我端倪着她的唇形,想了想她会说出点什么台词,不用猜也知道,她一定又朝我头上泼了一盆盆脏水。
毕竟她心思纯净,美好无瑕,哪怕当初是她主动朝着军官凑上去,献媚着挤开我。
她咬着下唇,用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做出羞涩,诱声道:「大人,我才是您看中的姐姐,谢谢您……」
万般回忆皆苦。
下了台后。
二哥眉眼愉快地替我接过披肩,声调斯文,像是在评点哪一朵花更娇艳,「窈窈,我还是最喜欢听你唱歌,好像有把小钩子在钓我的魂儿。」
「不是很懂,不如二哥形容一下?」我照着镜子,十分认真地补着艳色的口红。
他上身是平整的白衬衫,温润年轻,一副金丝眼镜,依然盖不过他眉眼间迫人的危险性,「说来简单,但,不好形容。」
我把手搭在椅子上,借着力回头,懒洋洋地笑着看他,「那我是越发地好奇了。」
二哥的手很长很大,指腹带着微微的粗茧,虎口也有。
他的手猛地覆在我的脖颈前,力道不大地微微收紧了,粗粝又温柔的触感,好像一下一下地磨着小时候盖过的被褥,格外地具有安全感。
二哥的声音暗哑了些,「大概就是,不听了觉得心痒,听着了又更想和你睡觉。哪怕这掐着脖子的手再怎么收紧了,再怎么喘不过气来,我还是想——」
没等他讲完,叩门声响起。
「姐姐,你在吗?」女声泫然欲泣,同时,一道节奏有力的长筒靴也停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