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中的桃花随风飘了出来,从我眼前一晃而过,落在脚边。
那是多么美好的颜色。我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,父亲亲手在院中的桃花树下埋了一坛桃花酿。他说当年母亲生我时难产,慌忙间他也忘记埋下一坛女儿红,那坛酒便算是了却他一桩心事。
如今想想倒也可笑。酒还是那坛酒,树亦还是那棵树,只是时过境迁,不知不觉中那些曾经的美好早已千疮百孔,徒留下物是人非。
院外隐约还可以听见围墙内的嬉笑打闹,可惜这些热闹都不再属于我了。
或者说,这些热闹本就不该属于我。
我没了去处,索性到了城西集市,去寻我传闻中的爹。
从前恍然不觉,如今这才发现,原来城东和城西的距离离得是这般遥远。
他生得凶狠,脸上挂着一道可怖的伤疤,将整张脸分割成了两半。手中一把锋利的砍骨刀,将骨头剁得哗哗作响。
见我在摊前迟迟未走,他不耐烦地问我:「姑娘,你到底买不买啊?」
我摇头,和他说,我是薛婉婉。
他迷茫了一瞬,像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同他说这些,我便继续和他解释。
谁知他却认认真真地看了我片刻,摆摆手打发我走,「你不是我女儿。」
我没了法子,站在烈日下竟有些晕眩。
养我至今的父母不要我,自幼相伴的未婚夫不要我,如今就连亲生父亲也不要我。
天地之大,竟没有我的去处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,顷刻间就连老天也翻了脸。雨倾盆而下,屠夫收了摊,徒留我一人站在雨里。
过路人行色匆匆,打着伞急急别过。枝头的花被雨水毫不留情地打落在地,混在潮湿的土里沾染了泥,掩盖了原有的光鲜艳色。
有一人撑着伞,遮了我的半边天。
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,说他是茶楼的掌柜,见我在雨中淋得凄惨,让我到茶楼里小坐。
进了茶楼的瞬间,温暖转瞬间便将我包裹,后知后觉的冷意便蔓延上来,让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。
茶楼里人不多,几乎就在我踏进茶楼的那瞬间,便听见有人在议论我。
是城西的小霸王。
「我呸!亏小爷先前还和裴景濯称兄道弟,谁知他竟是那样欺贫爱富的货色。薛家得女本是喜事,薛氏双姝也可造就一桩佳话。明眼人都瞧得出是那什劳子芳菲在作妖,薛姐姐向来不是心胸狭隘之人,大可继续安心做自己的薛府小姐,又怎需去害她?」
你瞧啊。
这般简单的道理,就连交情浅淡的旁人都能轻易看得出来,偏偏那些最为亲近的人却不肯信我。
十七年的感情竟比浮萍还要轻贱,至亲的三言两语便可轻易将一切撕烂在风中。
许是这十七年里,我做得太过失败了。这才叫我如今人心尽失,亲友远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