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侯虞原本是想将洪赋的事告诉郑芬一声就回去的,可一抬头,眼角的余光却瞥了郑多一眼。
郑多铁青着一张脸,眉宇间是无法掩饰的愤然。
她想起前世,有一次她偶然听到郑多对郑少说“父亲为什么就不能像姐夫那样沉稳肃然”。
现在想起来,那句话里隐隐流露出来的失望、怨怼和无奈,让两世为人的夏侯虞都有些心酸。
她就改变了主意,对崔氏道:“舅母您去忙吧!让阿多送我去客房就是了。”
郑多只比夏侯虞小三个月。文宣皇后在世的时候,崔氏常带着郑多去宫里玩。两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。后来郑多启了蒙,功课繁重,她和夏侯有道的处境越来越艰难,崔氏怕小孩子进宫不懂事给夏侯虞姐弟惹出什么麻烦来,加之后来夏侯虞很快嫁了人,两人之间这才没有了什么来往。
此时走在通往客房的甬道上,郑多忍不住问夏侯虞:“姐夫,还好吧?”
他是问他们过得好不好吧?
夏侯虞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复杂,遂抿了嘴笑,道:“挺好的。”
郑多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,表情渐渐和缓,道:“那就好!”
夏侯虞想了想,道:“我倒有几句话跟你说!”
郑多微愣,停下了脚步,道:“你说!”
夏侯虞斟酌道:“我们小的时候,总会在乎自己是怎样的出身,父母是做什么的,祖父母又是哪里的。可等到我们长大,别人就会看你是什么人,在做些什么。若是你生平都没有什么值得人称道的地方,别人就会说你是谁谁谁的儿子,谁谁谁的孙子。可若你能支应门庭,别人就会说你是谁。等到我们年长,你若有个儿子能继承家业,别人指着你的时候就会说你是谁谁的父亲,你是谁谁谁的祖父。这大约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道理了。”
郑多望着夏侯虞,若有所思。
夏侯虞知道他听懂了,恬静地朝他笑。
郑多突然笑了起来。
不是刚才那种客气礼貌的笑,而是像挣脱了什么束缚似的,开怀的,从心底洋溢出来的笑。
夏侯虞暗暗称奇。
在她看来,藕色不红不绿不青不白,是最驳杂的颜色,看着就让人觉得不洁,只有那些没有选择的人才会穿。可萧桓却硬生生地把它穿出了正红大紫的气度。
她在心里啧了两声。
萧桓当然不知道,已向她介绍起宋潜来:“……宋先生还精通胡语。北凉之事,我已告知宋先生了,也安排人手潜向洛阳。不日应该就有消息传来。”
夏侯虞微笑着点头,心里却在奇怪。
萧醒不是说让宋潜来见她吗?怎么他也跟着一道过来了。
她和宋潜互相问了好,让人请了杜慧过来,算是彼此认了个脸,随后宋潜就随着杜慧下去了。
夏侯虞困惑地望着萧桓,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事需要单独相处。
萧桓就道:“钟山雅集,我想请长公主也一道去。”
夏侯虞惊讶。
萧桓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。
自从得了夏侯虞的提点,他就派人盯着郑芬。
郑芬借口宴请洪赋在谢家的沧澜亭设宴,却只是派了他的客卿去给洪赋送了张请帖,本人并没有亲自去请洪赋,反而花了很多的精力在雅集的布置和表演的名伶上,他有些担心这次雅集的效果,正想着要不要提醒郑芬一声,却发现夏侯虞亲自上门去拜访了洪赋。
可见夏侯虞对这件事的重视。